不，不是她认识的亚兰。
那样冷漠虚无的眼睛...
路伊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人群里，只能和众人一样聆听着神父的声音。
低沉的声音似乎不适合发布任务，但却极为适合诵读圣经，周围无一不陷入神圣的祈祷中。
他们紧闭双眼祷告，虔诚无比。
路伊双手紧握，却忍不住抬头去看那对她看了千万遍的眸子——
神父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陌生而审视的目光，路伊毫无畏惧，与他视线相交。
耳边的祷告声早已听不清晰，直到周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姐，洗礼结束了，可否愿意让我请您喝一杯咖啡？”
路伊从失神中抽离，长途跋涉的疲惫让她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以至于高台上的神父已经离开她也没发现。
邀请她的人是先前与她搭话的男人。
“不好意思——”
“小姐一定是刚来到这里，或许有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帮上忙。”
男人拍拍胸脯保证，似乎不想就这么错过路伊。
“这里不是搭讪的地方，你想对主不敬么？”
一道冷沉的声音突兀插进二人之间，路伊看到了白袍金绣边的神父制服，再抬头，神父高大的身影几乎遮住了他身后的彩色玻璃窗。
“神、神父！”
男人立刻局促起来，“抱歉...我只是——”
“只是？修女们已经发现了很多次，你在洗礼日向女性搭讪，我想，怀着肮脏想法的异类，并不适合这里。”
眉压眼在阴影的塑造下更显威严，男人立刻慌了神，逃也似的向教堂大门奔去。
好像众人口中敬仰的神父是什么吃人的妖精。
路伊没出声，眼前是干净的绸缎衣料。
神父抬起胳膊，冷冷开口。
“这位女士...”
路伊听到他充满怀疑地发问，
“请问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呢？”
她的那声“亚兰”，居然被听见了吗？
“什么...？”
路伊故作不解，直勾勾对上亚兰的眼睛。
只听他冷呵一声，“或许，是我看错了。洗礼结束了，你走吧。”
见他要离开，路伊立刻拦下他。
“请原谅我的冒犯，神父大人，我是受德林郡女爵之托，特地来协助您的。”
“协助？”
亚兰声音里满是不屑，目光扫过她的面容。
白皙如雪的皮肤，漆黑深邃的黑瞳，以及那如玫瑰般红艳的唇瓣...
难怪会被人盯上，这副容貌不管由谁见到，或许都会感到惊叹。
可惜，德林郡女爵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来拉拢他，并不能成功。
“来人——”
“是，神父大人。”
几位修女立刻将路伊围了起来。
“神父大人？”
路伊也愣了一瞬，只听亚兰发话，“将她请去审讯室，我倒是要看看，德林郡女爵的伎俩到底有多下作。”
他再度扫过路伊惊讶的眼瞳，转身向远处的侧门走去。
“神父大人，或许你误会了！”
修女们挤上前抓住路伊的胳膊，神情疲惫又冷漠。
“我受德林郡女爵之托，带来了可以医治怪病的药剂！”
路伊挣扎着从修女手中挣脱，却又被重新抓了回去。
亚兰听到她的话，脚步停住了。
“怪病么？”
他整个人立在彩色玻璃的光辉下，却完全不回头回应，只是冷淡地留下一句——
“我想你误会了，这里没有什么怪病，只怕是德林郡女爵的使者，会为我们带来什么怪病。”
“你...”
路伊气极反笑。
记忆里和教会打交道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些人有多难缠，只是那时已经是猎巫狂热的后期了，她还以为是推卸责任和教会扭曲把这群人变成了人类的叛徒。
但现在看来，或许从他们拥有权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成为了叛徒。
“把她抓起来，我倒要看看德林郡女爵还有什么手段来挑拨教会与信徒。”
说完，亚兰离开了路伊的视线。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路伊再次从修女手中挣脱。
教堂的拷问室实际上是由一间祷告室改成的，路伊坐在凳子上，盯着桌子上的煤油灯发呆。
“主人，您还好吗？”
维克托的声音于混沌意识中响起，路伊摇摇头，“我还好，这一路没动用力量，没那么快会嗜血。”
她主动打断维克托的担心，问：“这里的死灵多吗？”
维克托身为死神，在这个世界无处不在，更能清楚察觉到死灵的存在。
“嗯...”
他的声音变得极为沉重。
“主人，已经不是多了。”
“我感受到磅礴的死气，正在吸引着我的到来...”
路伊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个极坏的答案。
“你能察觉到在哪里吗？”
混沌意识里沉默了片刻，良久之后，维克托带来了答案——
“圣堂下有庞大的地窖，有很多人。”
路伊：“好，辛苦你了。”
维克托：“或许您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境况...您该跟尤珉签订契约的。”
“这座教堂的人多不胜数，甚至还有圣骑士和火枪手，让尤珉一个人来吗？那也太残忍了。”
路伊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的，再见，维克托。”
从混沌意识中抽离，路伊拍了拍脸颊，安静等待外头靠近的脚步。
尤珉的猜测是没错的，路伊的确在为难自己。
她现在不能轻易用力量控制他人，更不能就这样强迫身为神父的亚兰与自己为伍。
所以，她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换种方式让教堂向她坦诚。
外头的脚步渐近，有人即将打开木门。
“吱呀......”
木门缓缓推开，换掉了神父制服的亚兰只着一件系绳衬衣。
他的卷发比白日更松散了些，黑发在烛火的映照下，衬出点点珀色。
“久等了，德林郡女爵的使者。”
他端着一杯热牛奶，径直放到了路伊的跟前。
“如果你足够配合，或许我们能够早些结束这场审讯。”
路伊轻轻扫了他一眼，面色是凌厉的怒火。
“关于怪病，你身为神父，比谁心里都清楚。”
“哦？”
亚兰挑眉，似乎只当她的愤怒当成玩笑。
“或许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这位女士。”
“请让我重述一遍。”
他双手交叠，撑在下颌上，语气冷静肃然。
“这里，没有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