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坐落于整个皇城中轴线北端,乃是帝王日常听政、理政及休憩居住之所。
殿内,此时除了云绫外并无旁人,百无聊赖之下她也只得在心中与玲珑说说话了。
“玲珑,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哩?这都半个时辰了,一个人都没有。”
【殿外不还有大内侍卫,怎么就没人了。】
“哎呀,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哩。”
【从探测情况来看,后殿有人,只是一直没怎么动弹过。】
“总不能是还没睡醒吧?”
【有可能。天佑帝如今不是颇为怠政吗,朝会都不去了。】
“唉,这都什么事哩······”
正在云绫在心中吐槽之际,后殿终于有了动静。
闻得声响,云绫连忙上下打量自己一番,随即理了理披风,挺直腰板微微低头站好,只等后殿之人出来。
不多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云绫低头垂眸,并未看见来人模样,只留意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从余光中走过。
片刻后,一个沉稳清亮的声音缓缓说道:“卿可是燕国公孙女,梁州都尉公孙云绫?”
闻言,云绫忙躬身抱拳,朗声回道:“臣梁州都尉公孙云绫惟愿吾皇万岁!”
“免礼,抬起头来。”
云绫依言抬头,只见一人高居御座之上,四十出头模样,剑眉朗目,姿容清贵,一身明黄锦缎华服,上绣五爪金龙纹样,头戴紫金冠,腰系白玉带,此刻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只看了一眼,云绫赶紧收回视线,虽然依言抬头,却仍是低眉顺目,不敢多瞧。
天佑帝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绝色女子,见她有些拘谨,不由轻笑出声,道:“卿于益州大胆施为,今日怎的反倒拘谨了?”
闻言,云绫心头一跳,忙抱拳回道:“益州危急,臣恰逢其会方才不得不勉力为之。今日得见天颜,臣心惶恐,不知所措!”
“哈哈哈~”天佑帝大笑出声,半晌方才说道:“行了,什么天颜不天颜的,朕也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没比旁人多出些什么来。”
说罢,天佑帝又一指旁边的空位,笑道:“等久了吧,坐下说话。”
“谢陛下赐座!”
待云绫坐定,天佑帝呵呵一笑,道:“益州之事朕虽有听闻,却也不明详情,卿可为朕细说一二。”
闻言,云绫忙要起身回话,却被天佑帝摆手制止,道:“诶,坐着回话吧,本朝没有那许多无用的规矩。”
于是,云绫只得坐回位子,简明扼要地将益州种种说了一遍,天佑帝听着不时微微颔首,似乎对于云绫的处置手段颇为满意。
末了,云绫想起怀中的奏疏,忙道:“具体之事臣已写成奏疏,正欲今日呈递御前。”
说着,她便取出奏疏,起身缓缓上前,双手将之递了出去。
天佑帝取过奏疏,示意云绫坐下,这才打开来细细阅览其中的内容。
半晌,天佑帝合上奏疏,看向云绫道:“卿以为元爱卿可能继续担负益州大都督之责?”
闻言,云绫心中一跳,垂眸回道:“大都督之位干系重大,臣不敢妄言!”
“诶,卿于奏疏中说元爱卿两番中毒,朕就想知道他的身体情况还能不能胜任大都督。”
云绫正欲回话推脱,天佑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卿也说大都督之位干系重大,朕要听实话。”
闻言,云绫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余光瞥见天佑帝神情严肃,心知推脱不过,只得回道:“元大都督虽性命无碍,然元气大伤,精气神皆已大不如前。”
“呵呵,滑头。”天佑帝面露笑意,指了指云绫说道:“行吧,朕知道他是你师伯,你个小辈不好说什么,朕也就不难为你了。”
“谢陛下体谅!”云绫暗暗舒了口气,忙出言道谢。
殿内沉默半晌,天佑帝一直反复打量着手中的奏疏,却并没有再打开来看,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云绫则是初次面圣,谨记少说多看,是以天佑帝不发问她也不会主动出言说些什么。
好半晌,天佑帝忽而看向云绫,笑道:“卿今年有十八了吧?”
“回陛下,翻过年关臣就十九了。”
“啊,是了,再有旬月便到年关。”
说罢,天佑帝又不言语了,云绫也只得默默坐在位置上,这气氛教她颇有些不适应,却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半晌,天佑帝才又说道:“卿年届十九,可曾许了人家?”
闻言,云绫眉梢微挑,不知天佑帝此话何意,只得如实答道:“未曾。”
想了想,她又抢先出言道:“臣自幼长在江湖,却不似寻常世家女子,婚配一事家师早前有言,全凭臣等姐妹几人自行做主,是以家中并无安排之意。”
本欲说话的天佑帝被云绫一阵抢白,也不恼,闻言只是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似卿这等奇女子,寻常男儿只怕也难般配,确实不如由卿自决来得好啊。”
说罢,天佑帝又笑盈盈地打量了云绫一番,又道:“此番既然入京,卿不妨在京中多相看相看,各家子弟还是有不少才学出众之人的,呵呵。”
“谢陛下关怀,臣自当谨记!”
“嗯,今日便到此吧。”天佑帝微微颔首,道:“益州之事卿不必担忧,在朕看来卿行事虽有逾矩之嫌,却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有功无过,回去后且安心等待便是。”
“谢陛下体谅之情!臣告退!”
待天佑帝点头,云绫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躬身缓步退出了承明殿,这才寻到先前那引路内侍,一路出宫而去。
她却不知,在她走后,天佑帝将手中奏疏扔回御案,淡淡道:“张英,你说这丫头听懂朕的意思了吗?”
话落,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道:“老奴以为此女似乎尚未开窍,怕是要浪费皇爷一番好心了。”
“呵呵,是啊。”天佑帝轻笑出声,淡淡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成与不成就看朕那几个不肖子有没有这福分了。”
说罢,天佑帝起身转回了后殿,那个尖细的声音也未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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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之后,云绫径直回了燕国公府。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天佑帝所说的每一句话。
虽然不解天佑帝为何关心她的婚配之事,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天佑帝并不会因为她在益州的动作而降罪于她。
这算是个好消息,别看朝政似乎皆付与相国卢之浩主持,但主持并非做主,真正做主的还是天佑帝。
只要天佑帝不降罪,即便是卢之浩也拿她没辙。
念及此,云绫的心情出奇的好,一路皆是笑盈盈的,加之其明艳绝美的面容,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目。
回府后,心情大好的她直入后院去拜见李氏,随即便带着小云安在院中玩闹起来。
这一玩闹,就到了晌午时分。
用过饭后,李氏带着小云安去午休,云绫顿时变得无事可做。
就在她寻思要不要出去逛逛长安城时,管家福伯找到了她,原是公孙安世提前回府,正在书房等着见她。
到得书房,公孙安世让福伯亲自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此处。
福伯领命出去,公孙安世这才招呼云绫坐下,问道:“今日可见到陛下了?”
云绫微微颔首,回道:“见到了,内侍直接带我去了承明殿。”
“承明殿?”公孙安世眉头微蹙,想不明白天佑帝为何在寝宫接见云绫。
承明殿既是天佑帝日常听政之所,也是天佑帝居住的宫殿,寻常除了亲信大臣,旁人可没资格去那儿。
沉吟片刻后,公孙安世又问起面圣的细节,云绫皆一一作答,不曾有丝毫隐瞒。
待云绫说罢,公孙安世眉头紧锁,细细体会着天佑帝与云绫的每一句对话。
见此,云绫也不敢打扰,安静地坐在一边,只时不时回答公孙安世的问题。
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公孙安世似乎有所得,面上不由露出了笑意。
他抬眼看向云绫,笑道:“妮子,看来此前推测无误,陛下的确是在有意保护你啊。有了陛下之意,看他卢之浩还能如何作为。”
说罢,他又打量了云绫一眼,接着说道:“你与师伯说句实话,这么多年可有心悦之人?”
闻言,云绫不由眼睛瞪大,看着公孙安世讷讷道:“师伯,您怎的也问这样的问题哩?我师父可是说过的,我们姐妹的婚事由我们自己做主哩!”
公孙安世心知云绫是误会了,当即笑道:“我自然知晓,也没有为你做主的意思,只是看陛下今日之意,似乎有这个打算啊。”
“诶?”
见云绫一副懵懂的模样,公孙安世只得解释道:“我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愿意保你,但帝王问及臣子婚配之事,多半就是有意指婚的。具体到你身上嘛,想来是某位皇子吧。”
闻言,云绫顿时面上一僵,她这些年可从未考虑过婚配之事。
她如今已经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长留于这方世界,未来一旦修为突破至破碎虚空境,不管愿不愿意,都是要离开的。
破碎虚空境对旁人而言或许只是传说,她却可以笃定自己必然能够达到这个境界。
更何况,她在《明神诀》达至第三重后已经容颜不老,她可不想未来自己还是青春年少的模样,相公却成了个老头子。
那等画面,只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因此,她从未想过要将自己嫁出去,不愿在离开之时有太多的牵挂。
如今,皇帝竟然有意为她指婚,对象还是皇子,这就让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真实想法她自然没法对公孙安世述说,只得讷讷地表示不愿嫁皇子。
见她如此,公孙安世正欲说话,外间却传来了福伯的声音:“家主,外头来报,太子到访!”
闻言,公孙安世与云绫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莫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