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绫静养的这段日子,汉中城也陷入了平静。
不过,平静是表面的,暗地里仍有着不少事发生。
首先,便是对血杀楼残部的追缴。
当日何家村一役虽是四面合围,却仍走脱了一些高手,公孙玉瑶等人一刻也未放松追剿。
燕十七专心照顾着云绫,燕十六则发挥着曾经在血杀楼和斥候营的经验,整日在外奔波搜寻。
空空道人则在何家村一役后消失无踪,只在临走前给燕家兄妹留了一封信,只说要去一趟凉州。
其次,随着卢之远远赴幽州,空缺的长史之位也迎来了接任者。
这人云绫还很熟悉,正是她在鹿门山澄心书斋时的师兄,王胤之。
云绫在鹿门山的第二年,王胤之便在科举中一举夺魁,名列状元,顺利出仕。
如今不过两年,却已能出任地方大员,可见其能耐。
得知这个消息时,云绫心中不由感叹,这下周围都是自己人,这梁州境内自己算是能横着走了。
而在云绫不知道的时候,一个面戴黑铁面具的男子出现在定军山中,随行的还有一极为娇媚的女子。
这二人正是铁面先生与白霜儿。
“傅郎,你想出来走走,我们去哪儿不好,非要来这梁州,莫非你还惦念着那贱人?”白霜儿白了心上人一眼,不满地娇嗔道。
闻言,铁面先生握住白霜儿的玉手,笑道:“又乱吃醋了?你也知晓,这血杀楼中可有不少好手,如今尽皆被打散了,正是我们收拢的好时机。”
白霜儿感受着手上的温热,心头一软,娇笑道:“既如此,那这定军山中就藏着他们?”
“正是,空空道人如今正与那所谓的阳使一处。这阳使手握血杀楼天、玄二组,是既有武力又有智力,正是我们如今急缺的人手。若能收服了他,于我们的大事将是一大臂助。”
铁面先生耐着性子为白霜儿解释道,言语透着宠溺,配上他温润的声线,顿时令白霜儿仅剩的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二人在山中边走边说,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山涧旁。
空空道人早已在此等候着,看清来人,当即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属下拜见主上!拜见夫人!”
白霜儿似乎对他的称呼极为满意,竟越过铁面先生,说道:“免礼吧!”
闻言,空空道人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铁面先生,见其颔首这才依命起身。
“如何?那阳使可能为我所用?”铁面先生问道。
“主上,那阳使名唤洪应元,曾是凉州道上有名的马匪头目,人称‘血手人屠’,被公孙玉瑶打上门去,从此隐姓埋名,加入了血杀楼。”
这一回答,空空道人似乎是答非所问,但铁面先生却听出了其中的关键:与公孙玉瑶有仇。
“这么说,可用?”铁面先生再次问道。
“是!唯一可虑者便是那天蕴丹之毒,或令其不敢。”空空道人恭敬回道。
闻言,铁面先生呵呵一笑,并未说话,只示意空空道人在前带路,他要亲自去见见这“血手人屠”再说。
过程其实很顺利,血杀楼如今元气大伤,洪应元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人,自然也想谋个出路。
更何况西羌苦寒之地,他一个惯常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又怎会愿意去到那里。
因此,当空空道人找上他时,他一口便答应了在定军山会面。
至于无忧公子吩咐的差事,若是谈不拢再去西羌也不迟,他自衬有的是说辞搪塞过去。
而唯一令洪应元心存疑虑的正是那天蕴丹。
他很清楚天蕴丹的利弊,也亲眼见过未能按时服药之人的下场,若非他手头就有一批预备下发的天蕴丹,他是绝不敢在定军山停留的。
然而,铁面先生却以空空道人为证,向洪应元保证他有办法解除天蕴丹之毒,还不会影响天蕴丹该有的功效。
有空空道人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洪应元并未多想便相信了。
于是,一场预料之中的会面以一种预料之中的场面结束了,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主上,属下身份已经暴露,只怕这梁州是不能呆了。不知属下如今该往何处去?”洪应元对身份的转变极为适应,开口问道。
铁面先生沉吟片刻,方才回道:“你出身凉州,那便回凉州去。”
说罢,他自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了过去,又道:“此乃本座信物,持此信物凉州方面自有人会接应你。”
洪应元闻言双手接过,贴身收入怀中,拱手应喏一声,这便告辞而去。
他此番出来带的都是心腹之人,对于改换门庭之事皆依洪应元之命,并无一人反对。
如今前往凉州,虽然也属边塞之地,但比之西羌却是好了太多,便都欢欢喜喜地就随洪应元走了。
至于他们带出来的血杀楼机密图册和那些童男童女,自然是上交给新的主子当作投名状了。
此时铁面先生就在翻看着那些图册,空空道人则束手立在一旁不时为其解答疑惑。
白霜儿在一旁看得无趣,眼珠一转,开口说道:“傅郎,此间无趣得紧,我自出去转转可好?”
闻言,铁面先生看了她一眼,笑道:“确是难为你了,既如此你便自去山中寻些乐子吧,只是万要注意安全才好。”
白霜儿面上一喜,起身便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傅郎没的小瞧人,我怎么说也是一派之尊,区区一座定军山能有什么难住我的,放心便是。”
话音落下,人却已失了身影。
铁面先生见她走了,顿时收起嘴角的笑意,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手中的图册。
半晌,他合上图册,淡淡道:“这血杀楼还真是,短短几年竟能攒下大周一年的岁入,不容易啊,呵呵!”
说罢,他又看向空空道人,问道:“你确定阴使已被公孙玉瑶擒获?”
“属下确定,离开汉中前属下特意潜入监牢查验过,确是阴使无疑。”
“地字组你可有门路?”
“有!地字组有一人是属下八拜之交,如今就在绵州附近。”
闻言,铁面先生放下图册,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深思不语。
半晌,他方才动作一顿,说道:“阴使已废,地、黄二组正是群龙无首之时,你想办法收下这地组,不必全部,能收多少是多少。至于黄字组,无所谓了。”
“是!”空空道人拱手领命,问道:“那梁州这里?”
“梁州你不必操心,本座自有安排。”铁面先生摆摆手,淡淡回道。
于是,空空道人不再多问,躬身退出此地,径直往绵州而去。
待其走后,铁面先生再次拿起手中的图册翻看起来。
此次洪应元等人带出来的机要图册不少,他左右无事,打算都看过再说。
血杀楼别人不知道,他却是通过白霜儿了解了不少,乃是玄天宫少主的手笔,为的就是筹措资金以图大事。
自从当年图谋演武大会失败之后,玄天宫宫主玄天尊已经三年未曾露面了。
外间有人传说玄天尊已死,也有人说他当年被公孙弘重伤,一直都在玄天宫闭关疗伤。
众说纷纭,无一准信。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近三年玄天宫的一切对外事宜都是玄天宫的少主在打理。
这位少主乃是玄天尊的亲传弟子,据说只有玄天尊的亲信见过他,就连白霜儿这魔门一派之尊也不认得此人。
然而,通过这个血杀楼,铁面先生还是看出了此人几分心性来。
行事周全,有城府,知进退,深谙取舍之道,是个人物。
铁面先生轻笑一声,喃喃道:“无忧公子吗?呵呵,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不过,本座还在,你们这些后生晚辈可还得再等等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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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说着要转转解闷的白霜儿此刻却向着汉中城而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只说出来转转,可没说只在定军山中,这可不是欺瞒傅郎哩。”
她修为精深,身法绝妙,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汉水边,与汉中城隔河相望。
而在对岸,提早接到传讯先到一步的左湘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此,白霜儿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极具魅惑的笑容,身形一晃,便已凌空飞掠过去,一条汉水也难挡她那精妙的身法。
“弟子见过师父!”左湘儿躬身见礼,轻声道。
白霜儿闻言微微颔首,虚扶一把,笑道:“湘儿,如今那贱人可是在汉中城中?”
左湘儿摇了摇头,不确定地回道:“弟子来时,公孙玉瑶尚在城中。不过,近来他们追查血杀楼余孽甚急,常常出城,此刻未必还在了。”
闻言,白霜儿秀眉微蹙,小嘴微嘟,瞧着颇有些孩子气。
见状,左湘儿赶忙又道:“那公孙云绫在何家村不慎中了毒,如今正在城中修养,身边只有个侍女照顾着。不若弟子去将她掳来,以公孙玉瑶对其的重视,定然会现身前来的。”
这个提议令白霜儿很是心动,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办法是好,不过为师听说公孙云绫如今是梁州都尉,你若将她掳来,难免惊动官府。为师只是来寻那贱人晦气的,可不是来找刺激的,不妥。”
话音落下,左湘儿心念一转,又道:“那我们先入城安顿下来,待公孙玉瑶出现可好?”
闻言,白霜儿再次摇头道:“不妥,此番我是背着傅郎出来的,还需赶回去哩。”
这下左湘儿彻底没招了,只得束手看着自家师父在那来回踱步。
片刻后,白霜儿动作一顿,笑道:“湘儿,你持此物去寻那公孙云绫,让她转交给她师父,为师就在这汉水边等着。”
说罢,一块被手帕包裹之物便到了左湘儿手中。
左湘儿不知这是何物,但师父吩咐了,她也只得照做,这便转身往汉中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