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原口,中军大帐。
云绫站在长桌前研究着燕十六带回的最新情报,纤细的手指不断在舆图上比划些什么。
庞万春和燕十七分立左右,倒有些哼哈二将之感。
大帐外隐隐有喝骂声传来,庞万春眉头微皱,看着认真研究舆图的云绫,数度欲言又止。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帐门帘掀起,李思道和王宪联袂而至。
“都尉,敌军在外叫阵,我等何不冲杀上一阵,也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王宪边走边说,语气急切,直至长桌前方才停下。
闻言,云绫头也不抬,淡淡道:“我部任务是守住白水原口,急个什么哩。”
见此,王宪一时语塞,不由伸手捅了捅一旁的李思道。
李思道抬手打掉腰侧的手指,上前一步,道:“都尉,敌军言语多有羞辱之辞,将士们都憋着一口气呐。”
闻得李思道开口,云绫方才抬头扫了二人一眼,面上平静无波,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都是军中的汉子,敌军叫骂几句便受不得了?骂便骂去,你们是会少块肉还是怎的?”
说罢,云绫再次低头研究起舆图来,同时挥手打发李、王二人道:“莫要杵在这哩,好生看好麾下将士。”
见此,李思道与王宪二人只得不情不愿地抱拳应喏一声,退了下去。
待二人走后,庞万春终是按耐不住,轻声道:“都尉,敌军抵近营寨叫骂邀战,我们若是不应,只怕军中士气会受打击啊。”
闻言,云绫轻笑一声,淡淡道:“急什么,夏日炎炎暑气正盛,留在营中避避暑有何不好,没的出去受那份罪哩。”
见她如此说来,庞万春心头一动,顿时明了过来,不再劝说,退后一步专心做起自己的亲卫统领来。
燕十七心细如发,也从言语之中听出了云绫的打算,不由满眼佩服地看向云绫。
云绫这方稳如泰山,营寨外的西羌军却是苦不堪言。
阿穆钦察天明时分便率本部八千兵马出了大营,拢共不过五六里地,没多久便到了白水原口。
此处地势狭窄,不利大军展开,阿穆钦察观察过后,将手下兵马分作前后两队,轮番上前叫阵。
奈何两个时辰过去了,白水原营寨除了必要的守备兵马外,并无一人出来回应。
阿穆钦察此时骑马立于后队,身旁亲随正为他遮阳扇风,却也止不住热汗直淌,若非是在军前,他都想脱去甲胄赤膊乘凉了。
“给我继续骂!有多难听骂多难听!本帅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忍着!”
阿穆钦察不耐烦地怒喝出声,扬起马鞭直指白水原营寨。
一番怒喝下来,原本已有些稀稀拉拉的骂声再次响亮起来,言语也更加污秽不堪,惹得营寨中的大周将士个个暗恨不已。
就这般持续到了晌午,云绫终于走出了中军大帐,正见李思道、王宪二人在竭力安抚士卒。
见此,云绫嘴角微扬,将李、王二人唤到身前。
抬手止住正欲说话的二人,云绫轻声说道:“知你们忍得难受,这便下去各自准备五百精骑,稍后看我号令,随我一齐杀出。”
闻言,二人大喜,抱拳应喏一声,急匆匆地下去了。
云绫随即令庞万春集结亲卫队,又令燕十七去点齐五百兵马候命,她自己则登上了寨门,探头向外望去。
此时正值午时,暑气升腾,河谷之内更是闷热难耐。
在外的西羌军虽是两队轮番上前,眼下却也没了锐气,叫骂声显得稀稀拉拉,更有甚者竟然直接席地而坐。
或许在这些人看来,他们叫骂了几个时辰大周将士也只是龟缩不出,即便他们坐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云绫视线扫过这些人,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她又运足目力向后望去,只见后队更是全员坐在沙地上,其中不乏褪去皮甲赤膊纳凉之人。
见此,她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仔细认准了将旗所在,盯着将旗下的大汉上下打量起来。
四十余岁年纪,生的倒也壮实,更重要的是周身有一股淡淡的真气波动,看得出来是有修为在身的。
“玲珑,那人是何修为哩?”云绫心中问道。
【从能量波动分析,应是后天境中品无疑,不过功法应该不怎么样,真气波动外泄,其真气质量堪忧。】
“西羌之地本就没什么名门大派,这人身为军中将领能有此修为,必然是重要人物,看我稍后如何擒他!”
云绫心中回了一句,随即不再去看阿穆钦察,转而打量起西羌军阵来。
在云绫眼中,此时的西羌军阵可谓处处皆是破绽,没看两眼她便失了兴趣。
正好此时兵马集结已毕,燕十七也为云绫取来了红缨枪和枣红马。
见此,云绫纵身自寨门上跃下,稳稳地落在枣红马背上,接过红缨枪,随即视线扫过身后一千七百精骑,长枪一扬,喝令道:“出阵!”
一声令下,自有精壮士卒开启寨门,云绫一马当先纵马冲了出去,身后千七百精骑紧紧跟随,一时间烟尘四起,马蹄隆隆。
出了营寨,千七百精骑迅速分作三队,云绫所部七百骑居中,李思道、王宪两部分在左右,各以锋矢阵向着当面之敌冲杀过去。
他们出来的时机刚刚好,正是西羌军轮换之时,前队返身后撤,后队起身向前。
隆隆马蹄声响起,那些前队之人一时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回头一看,顿时骇得亡魂大冒,莫说组织抵抗了,皆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出来,好能逃得一条性命。
西羌军后队初时尚有点阵形可言,却被急于逃命的前队冲击阵脚,一时间也陷入了混乱当中。
云绫一马当先,看得真切,心中大喜,看看仅剩二十步便要接敌,当即长枪一指,喝令道:“杀!”
话音落下,锋矢阵速度瞬间提起,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敌军。
精骑踏阵,一时间冲撞声、骨裂声、入肉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云绫手中一杆红缨枪,胯下一匹枣红马,左右开弓,真气加持之下,每出一枪必定带走数条性命。
在她身后是庞万春、燕十七及七百玉麟卫精骑,他们沿着云绫开辟的通道,马不停蹄闷头冲杀,但有拦路者,无不在这洪流之下化作齑粉。
两翼李思道、王宪两部也已接敌,如云绫一般,二人亲自担任箭头,一头撞进混乱的西羌军中,枪戳刀劈,手下无一合之敌。
他们身后的五百精骑保持着阵形一路冲杀,眼看便要凿穿敌阵而出。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云绫、李思道、王宪三支精骑如同三把尖刀,生生将西羌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后方,阿穆钦察目眦欲裂,不顾亲随阻挠,策马冲出阵来,口中大声疾呼,试图让麾下士卒返身抵抗。
在亲手斩了几名埋头逃窜的士卒后,阿穆钦察心知大势已去,只得在亲随劝说下返身逃遁。
然而,他若一开始便逃,或许还能逃脱,他偏偏试图挽回局面,这让他错过了逃出生天的最佳时机。
此时云绫部已经凿穿敌阵,距离阿穆钦察不到百步。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阿穆钦察去的。
眼见阿穆钦察欲逃,云绫口中一声清啸,脚下用劲,身形顿时腾空而起,向着阿穆钦察身后疾射而去,沿途以逃窜的西羌军头颅为踏脚石,几个起落便追至对方身后。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阿穆钦察闻得脑后破空声起,大惊失色,匆忙伏下身形,趴在马背上方才堪堪躲过。
旋即,他只觉肩头一痛,闷哼一声跌下马去,却是云绫将枪凌空一扫,正中他的右肩。
阿穆钦察不及起身,他的亲随便向云绫围拢过来,欲要救他出来。
只闻云绫清喝一声,周身真气运转至极致,来自后天境上品的赫赫威势瞬间爆发开来,一股无形力场将这些亲随纷纷震飞出去,直至十数步外方才跌落在地,气绝而亡。
起身的阿穆钦察亡魂大冒,转身欲走,不防云绫自身后掷出长枪,就戳在其脚前。
“想跑?问过本姑娘了吗?”
云绫错步上前,一指点在阿穆钦察穴道上,旋即转到后者身前,笑盈盈地看着后者。
这时,庞万春与燕十七方才带着兵马杀到,将动弹不得的阿穆钦察围了个结实。
“绑了!”
云绫清喝一声,随即接过燕十七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向后方望去。
只见西羌军见主将被擒,更无抵抗之心,纷纷跪地弃械乞降,李思道、王宪二人正带兵收拢俘虏,营寨内也有燕十六带着上千兵马出来帮忙。
眼见大局已定,为防西羌军援兵到来,云绫赶忙下令撤军还营。
这一战是云绫初次临阵,结果可谓喜人。
回营一番清点,此战斩首两千余,俘虏近四千,逃走之人不足两千,更是生擒了敌军主将。
而己方竟无一人阵亡,只有二十几个倒霉蛋儿受了些轻伤。
闻得回报,云绫长舒了一口气,她虽清楚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她还是希望在自己麾下能尽可能减少伤亡。
如今无一人阵亡,既让她内心雀跃,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只觉肩上似乎都轻快了些。
是以,云绫亲自写就战报,遣庞万春率亲卫队去向王尔山报捷,同时押送阿穆钦察回乾州城。
她却不知,今日一早王尔山闻得西羌出兵便急急登上了城墙,举目向北岸望来。
直至午时云绫出兵,他都不曾离开过城墙。
待云绫大胜而归,他才一脸喜色地回去镇守府,就等着云绫的捷报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