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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餐的地点,王清晨无比熟悉。

有容小筑。

看着自家久未相见的掌柜,账房和一众伙计都无比认真,毕竟自家掌柜可不是吝啬之人,如果将掌柜的伺候好了,赏银可是从不小气。

自从郑良来京之后,他便很少来这里了,毕竟墨涤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加之他这段时间忙的飞起,也没有太多时间顾及这边。

不过目前看来生意是真的不错,座无虚席虽然谈不上,但是也差不多。

“看来我们还要等上一会儿,这还有差点,尔等自取便是”齐戈还有点拘谨,显然并不是常客。

众人平时都是苦哈哈的,自然不常来这种地方,这消费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索性今天衙内出钱,他们可以消费一把。

“给,这有容小筑掌柜是大方的,在其他酒楼哪里还给你准备糕点啊!不让你进门都是轻的”或许是怕王清晨不好意思自取,齐戈拿了两块糕点放到王清晨手里。

看到自家公子示意,墨涤也心领神会,并未透露王清晨身份,立刻便安排好了楼上包厢。

“这么快?”齐戈有些失望,这糕点着实不错。

“恰巧雅间今日有闲,掌柜看你们人多,便请你们包厢就餐”

有伙计看王清晨火热,不过想起自家掌柜的交代,还是强忍着解释道。

之所以不想过多暴露身份,也是不想将彼此之间的隔阂加深,虽然已经很深了。

“那这雅间?”

齐戈有些不好意思,他还不知道这雅间是何消费水准,他以往也只是在一楼咬牙吃过两次,所以一时有些顾虑。

《大朔新闻》这些日子虽然赚了一些银子,但是也只是让账面好上一些,还不至于让他们奢侈一把!

他可是知道真正的奢侈到底有多奢侈的。

“和一楼的消费是一样的!”

伙计自然听出了齐戈的话中意,能够服务雅间,耳聪目明只是基本,眼力见才是最为紧要的。

“那便好”众人这才走上二楼

“听说这还是皇孙殿下的生意,尔等不可外传啊!”齐戈神神秘秘。

此次会餐既是为王清晨庆祝,也是齐戈能够想到的弥补王清晨所做诗文的做法。

毕竟秘书监丞请托之事,他也不好真的一毛不拔。

虽然略显寒酸,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

作为秘书省的主要官员之一,王清晨是第一批看到《大朔史》的。

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他的创作提供灵感。

“可有想法?”

史书自然不是什么机密,所以也并不需要保密,只是王清晨看到的也不是全部,全部可能只有呈禀陛下之时才会现世。

“先帝果真厉害如斯!”大朔的历史目前来说并没有正统史书。

王清晨关于大朔历史的了解,要么全是道听途说,要么便是从书中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

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完整的史书。

虽然是纪传体,但是一点不影响他的阅读。

开篇自然是先帝的传记,作为开国帝王,王清晨只能用两个字来评价——传奇。

能够开创一国的,自然都有非凡之处。

“不是这个,我是说诗文”齐戈有些着急。

“哦!那你早说嘛”

王清晨也不抻着,直接提笔就写。

“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明·杨慎)

“可行?”看着呆愣的齐戈,王清晨对自己的字很是满意。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看着看着,齐戈竟然情不自禁地吟唱起来,吸引了集院一众大小官员齐齐偷看。

毕竟这诗文豪放而又含蓄,高亢而又深沉,逼格实在太高。

此时的齐戈却真真切切的从诗文中感受到了无穷的魅力。

他从未如此直白地感受如此大气磅礴的诗文。

而且就在他的面前诞生,那种感觉就好身处历史之中,亲眼见证历史一般。

诗文之中无以复加的沧桑感,甚至让他感受到了时间的长度和瑰丽,感受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这便是天下第一才子的实力吗?

齐戈对王清晨有了新的认识,而这认识来得实在太过猛烈。

“无事,都下去吧!”王清晨颇为无语地遣散众人。

“大人,这诗文可还行?”王清晨再次问道。

“行,可太行了”齐戈已经不知道如何评价了,这诗他又怎够资格置评。

“那便好”

“我这就拿去给监丞大人过目”回过神来,齐戈直接将诗文纳为己有,卷起就走,如此诗文慢一步都是懈怠。

王清晨不以为意,重新开始翻看手中的《大朔史》,虽然只有小半,但却足够精彩,足够震撼。

这些老儒吹毛求疵的态度他是真的喜欢,一个废字也没有,全篇行文都可谓上好。

即便单论行文他便有许多可以学习之处。

更遑论其中的历史,其中的故事,其中的人物,更让他神迷。

虽然其中大部分经过美化,但是依然掩饰不住其精彩之处,每每读起,王清晨却是心旷神怡。

大朔太祖武皇帝,讳成武,姓梁氏,京兆雒阳人。其先世不显,然高祖以降,累世行伍,习武事,渐着于闾里。

帝幼而聪慧,好兵略,膂力过人,志存高远,不屑于寻常生计,常以帝王霸业为念。

时天下大乱,纷争不息。帝年方弱冠,应募从军,隶于镇北大将军王猛麾下。

初战,帝率敢死之士,夜袭敌营,焚其粮草辎重,大破敌军,崭露头角,猛奇之,引为心腹。

其后,帝屡立战功,累迁至裨将。

……

帝一生波澜壮阔,以一介布衣,提三尺剑,削平群雄,再造寰宇,论其功高,实乃一代英主,大朔之基业,赖帝以兴焉。

这部史书,自景佑帝下诏编纂伊始,便承载着大朔王朝上下无数的目光与期许。

它关乎大朔王朝的正统性、文化传承以及政治理念宣扬。

其所代表的意义已经远超一本史书的价值。

与此同时,经院之内,施躬一众大儒都在进行最后的审定工作。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交叉审校了,为的就是杜绝任何一点错漏。

包括遣词造句、人名地名,史料史实以及规避名讳等等,但求一字不改。

这便是这些大儒的严谨。

因为任何一丝错漏都不能出现在开国史书之上。

这不仅关乎国之形象,更加关乎朝廷威信,毕竟这可是要发行天下的。

其中责任之重大,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秘书监能承担的。

大朔立国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大朔史》却足足有数十万字,因为可以写的实在太多了。

即便字字精益求精,也足够成就鸿篇巨着。

……

“大人,有了有了”

齐戈手持诗文激动地冲进大殿之内,顿时让店内众多劳心劳力的老头都受到了几分惊扰。

“什么有了?如此年纪还这般毛躁,这养气功夫还得练啊!”有嘴毒的大儒教育道。

“惊扰诸位大人,下官知错,是小王大人的词已经做好了,堪称传世之作,故此下官才这般失态”

齐戈连忙行礼致歉,毕竟这些老爷子训他就跟训儿子差不多。

“哦!那老夫倒是要先睹为快”顿时一众老儒也不关心手头的活计了,纷纷起身前来围观,就连施躬也期待不已。

“你这小子还不快快呈来”

众人清出一块干净桌案,齐戈这才将诗文放好。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妙哉妙哉,大彻大悟,大是大非,大因果结大造化”

礼部一个老儒也不知有什么感悟,顿时好像一个得道高人。

“这一首词道尽人生百味”施躬评论道。

“不愧是词仙,单此一篇便足以传世,诸位觉得然否?”

“然极,如此诗词绝佳,日日诵读不嫌苦,夜夜品鉴有所悟”

“此词不能何词能?我们的修史却是要更严谨一番了,要不然却是配不上如此绝品诗词!”

“是极,是极,诸公便最后再审一遍吧!”

“再审一遍,再审一遍”

“再审一遍”在众人群情激昂的时候,施躬却是不动声色地这词揣进了袖兜,然后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开始了工作。

……

不日

宣政殿内,一场盛大的呈献仪式正在举行。

殿中,百官齐聚,总编纂官施躬,身着绯色朝服,手捧已经装帧完毕,精美无比的《大朔史》。

只见他迈着沉稳且庄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御座。

景佑帝正襟危坐,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与期待。

“陛下,臣等幸不辱命,《大朔史》现已编纂完成,恭呈陛下御览。”施躬伏地叩首高声道。

周围百官齐齐恭贺,这种事情说一句祥瑞也不为过,自然没有官员出言拆台。

“爱卿起来说话”景佑帝微微颔首示意,身旁的内侍快步上前,接过史书,轻轻放置在御案之上。

殿内群臣皆屏息凝视,气氛凝重而压抑。

景佑帝缓翻书页,随即便被开篇镇住。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景佑帝不禁开口诵出。

施躬与有荣焉,这还不给你们镇住,而殿内百官此时听得如痴如醉。

“此词读来荡气回肠,余味无穷,词义又壮丽瑰阔,道尽历史兴亡,世道轮回,所做之人必胸怀天下,可见赤子真心,实乃绝佳”

毫无疑问,景佑帝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并没有遮遮掩掩。

“这词出自何人之手?”

“这词正是出自我秘书省秘书丞王溪言王大人之手,此词作为开篇之序言还请陛下品鉴”施躬躬身说道。

殿内善于察言观色的不在少数,看景佑帝的态度便知道其肯定非常喜欢。

单凭这个评价,王清晨以后的仕途便会顺利许多。

“陛下,《大朔史》修成,实乃我朝之盛事。此史书详述我朝立国至今之功绩,彰显我朝正统,于教化万民、凝聚人心,功莫大焉。”

礼部刚刚参与完两国和谈,在此番修史中又大有贡献,所以司马尚书自然乐意为下属请赏。

不过他自己倒是刚迁入礼部不久,却是不好意思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爱卿所言极是。我大朔开国以来,几经沧桑,先帝披荆斩棘,方有今日之盛世。此书当广为刊印,传于天下,让万民知晓我朝之辉煌,生民之荣耀,万世之表彰。”

这也是每逢开国必修史的原因,正统才是一个国家鼎立的基础。

“陛下所言极是,修史乃是国之大事,关乎王朝兴衰,臣以为当集诸臣之力查漏补缺,方才能传诵天下,教化万民”

御史中丞李继春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然拆起了礼部和秘书省的台。

话中意思不言而喻,新史交由朝中诸臣审校一遍再说。

“李中丞这话是觉得我们秘书省和礼部的大儒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施躬差点就破口大骂了,这件事就是骑脸输出,刚刚好好的氛围瞬间便严肃起来。

“施大人,本官绝无此意,不过史书兹事体大,还望施大人以国事为重”这话就有点扎人肺管子了。

施躬气的浑身颤抖,欺之君子以方,他确实不是对手。

“两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我刚才粗看便觉先帝创业艰辛,好事多磨,这新史先容各部堂官看过再议,毕竟兹事体大,施大人切勿多想”就在双方争执不下之时,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说道。

这也是应有之意。

这书整体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此轻易地就将功劳下放下去,也确实不是景佑帝心中所想。

退朝之后,朝堂之上的争论并未就此平息,反而如暗流涌动,在朝臣之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