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宋瑾煜又要毫不犹豫地往前冲,被容楼拽住胳膊拦了下来,他刚要质问便看到安帝身边的近侍踏进堂内,正往这边走来,连忙停了手,东看看西瞅瞅,一副很忙的模样。
“圣上让奴婢来将容王殿下带过去。”
“公公请随我来。”
陈朗立即引着人进去,宋瑾煜和容楼相视一眼,皆提步跟了进去。
宣政殿外,十五杖行刑已毕,唐沐沐趴在地上,呕出了一口血,身上银白的狐裘已经被血染红,雪片急落,茫茫银白里只有唐沐沐一人显得刺目腥红。
抬手用力擦掉嘴角血迹,十五杖落下她没有喊出一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唐沐沐甚至觉得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怨恨安帝了。
三十梃杖才熬过了一半,唐沐沐却好像连头脑都开始发胀,连睁眼都有些费力,不由得苦笑一下,看来她今日可能真要交代在这了。
没想到她最后死的这样惨烈,死的这么没价值,师父的仇还未报,她居然已经要死了。
“父皇,真的不能再打了,求父皇开恩。”容肃急切的声音将唐沐沐的思绪拉了回来,让她有一瞬间庆幸,在她快要死的时候还是有人愿意护着她的。
安帝没管跪在地上的容肃,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蓦地起身走到唐沐沐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若知道阿彦一早便算计好了一切,将朕在内的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可还会像今日这般不顾一切敲响登闻鼓只为了替他洗清所谓的冤屈?”
唐沐沐听着安帝的话,却没力气与他争辩。
“阿彦如果知道你为了他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敲响登闻鼓,三拜九跪,苦苦支撑这梃杖之刑,应当会很高兴。”说罢眼底竟闪过一丝怜惜的神色,唐沐沐看得直犯恶心。
“三十梃杖后你若还能活下来,阿彦会给你挣一个太子妃,三十梃杖换这太子妃之位,很划算。”
安帝没心思再看,只留了一句:“最后三杖若有人愿意替她抗,加倍。”
安帝走远,辰王如何求情也没用,只可免最后三杖。
侍卫要继续动手,却被辰王一个眼神吓得手软了几分,不得已暂时停了手上动作。
容肃去到唐沐沐跟前蹲下,满眼担忧,“你怎么样?”
唐沐沐轻轻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还好,没死呢。”
容肃紧紧蹙着眉,有些不忍看她,唐沐沐又笑了一声,“多谢大皇兄,若我今日出不去,你可千万要好好待我阿姐,她很喜欢你的,而且喜欢你好久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容肃厉声道,父皇方才说的那番话便是连他听了都不免疑虑阿彦,此刻唐沐沐给他的感觉便像是信了父皇的话,更像是对她自己的性命已经毫不在意了一般。
“你别信父皇的话。”
唐沐沐没忍住,扯了扯唇,脑子乱糟糟的,不想再多说什么,只转身对身后执杖的侍卫道:“劳烦快些吧,太疼了。”
死就死了,只当是求个解脱。
唐沐沐心中不后悔,就是有点可惜,倘若她今日把命丢在了这里,师父便真的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了,想到从前与师父在一起的时光,好像连死都没那么害怕了。
侍卫紧了紧手上力道,大冷的天,额上的汗水却不停渗出,即便是孔武有力的男子,也受不住这样的酷刑,更何况她一个女子?
唐沐沐撑着地重新跪直身子,突然自袖中拿出了一块娟帕咬在口中,跪的笔直,直视前方。
梃杖终于再度落下,唐沐沐疼得落了泪,紧紧咬着口中娟帕,仍旧没喊一声。
看到正往这边赶的人影,她还以为是自己太疼出现了幻觉,竟然看到了容彦。
他如今被关在无生堂,没有父皇的命令,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是阿彦来了。”容肃面色一喜,跨步上前拦住行刑的侍卫,等着容彦过来。
宋瑾煜和容楼跟在容彦身后,两人看清眼前的场景时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来人都看傻了眼,容彦一句话都没说,脚下一软双腿跪于唐沐沐跟前,伸出手想要抚摸她,双手却不停轻颤着,唐沐沐看着他,慢慢红了眼眶,在那双手要触摸到自己时往侧边别过了头。
容彦一愣,双手僵在了空中,眼底满是惧意,甚至不敢去看她,她如此反应,定然是父皇已经与她说了什么。
她在怨恨,怨恨自己,心跳蓦地停了一拍,喉间一滚,却像是被沾了水的棉花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容彦还穿着那日秋猎大会上的里衣,卸了铠甲,单薄的衣裳上血迹已经干涸,几缕散乱的发丝垂落。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可唐沐沐此刻比他狼狈许多,身上血痕斑斑,额边的碎发被汗水氤湿,就连她身旁的积雪也被染上了点点血迹,像是从雪地里开出的一朵朵红艳的鲜花。
宋瑾煜挨到辰王身旁,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这是打了多少下?这得下手多重才能打成这副模样?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方才父皇在这,我若执意要拦,父皇只会责罚得更重,已受了十六杖,倘若她能再挺过十一杖,最后三杖可有人替她。”
宋瑾煜嘶了一声,沉声问道:“还有十一杖?小王妃真会被打死的,从前只听说过梃杖是绝无仅有的一大酷刑,今日才算是亲眼见到,这种酷刑,别说是小王妃了,就是你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这太狠了,难不成圣上真想要了小王妃性命吗?”
“你们一早便知她要去敲登闻鼓?”容肃气坏了,真想劈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登闻鼓自建朝以来也没几人敢去敲,你们就不能拦着点?如今她挨打了你知道求饶了?晚了。”
瞥到了一直垂眸站在一旁的安帝身边的近侍,容肃面容一冷,此人是替父皇来的。
容肃上前一步用力拽住容彦的胳膊,神色认真严肃,“父皇心中本就有气,你若强行抗旨只会让父皇更加记恨容王妃,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就算是为了她,你听我的,别做傻事。”
容肃说完抬眸看向容楼,对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帮着容肃架住了容彦的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