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浑身一抖,厉声大叫,“祖泽鸿,你诬陷忠良。”
“是吗?骑毛驴的追风老头,九月初十到榆园,与梁敏、李化鲸到县郊东五里的村子观察,你说本官为何没有一箭射死你们呢?你们是怎么想的,竟然对十万两军饷动手?话本看多了吧?学托塔天王劫生辰纲?榆园如今有多少人?两位猜今晚过后,他们能有几个活着?鲁西还有匪吗?”
祖泽鸿的问题如同大锤一击一击捣在胸口,榆园的唯一优势就是隐蔽,一旦大白天下,怎么会是军阵的对手,锦衣卫也不是啊。
叶林大汗淋漓,扑通一声跌坐地下,脸色惨白一言不发,连争辩都做不到了。
祖泽鸿撇撇嘴,回头对同样脸色惨白的叶廷秀道,“叶大人,您可以帮忙审了,记住,一个时辰。”
门外进来几个校尉,要把两人拖下去,余大成突然伸手,“等等,就在这里审,老夫实在好奇这群皇道匪到底是什么乱民。”
说完他还对祖泽鸿笑了笑,学习态度非常好。
祖泽鸿无奈点头,给玄珠使了个眼色,两人反而回避了。
后院上房,玄珠进门对祖泽鸿笑笑,“郎君这剿匪还真没什么意思,我先回济南府,帮郎君去买粮吧。”
祖泽鸿笑着把她揽在怀中,“迫不及待想去东江?无需玄珠着急,那边有李吽就可以。榆园这里等完还早呢,至少需要五天以上。”
“等步军来押送?”
“这是其一,主要是为了真正的白莲金禅,这些狗东西太残忍了,要说义气那是真义气,对自己人义气,但对百姓恶毒至极。”
“他们做什么了?”
“愚昧之人,不择手段的敛财有什么好说。皇道匪号称打官劫富,号称侠义无双,他们又做了什么?”
玄珠轻轻一笑,不再说她帮忙的话。
祖泽鸿也喜欢她这样说话,恰到好处的甜腻,微胖的身材,总是让人忍不住…
天黑了,县城一如既往的安静,校尉代替县城治安兵守城,叶廷秀和叶林如丧考妣交代榆园贼的来龙去脉,但祖泽鸿并没有对城里的联络人动手。
他真的坐得住。
晚上吃饭的时候,余大成手里拿着一沓供词,连连摇头。
祖泽鸿在旁边无聊吃饭,玄珠的身份是县主大掌柜,也是祖泽鸿的‘妾室’,余大成并没有介意她的身份,吃饭闲谈都让陪着。
祖泽鸿并不想害老余,但他需要老余做事,这种老实的读书人,必须有‘炸裂’的事才能拖下水。
皇帝?其实皇帝更想自己与县主偷偷摸摸。
偷吃县主,某种意义上比做孤臣更能表达效忠,这就是时代价值观。
余大成把一沓供词放到一边,滋溜喝了一口酒,“九箭啊,剿匪搞到这地步,老夫真是惭愧,敢情三省的匪全在山东。”
“哼,别人都不惭愧,您惭愧什么。”
“别人?卢象升为何惭愧?”
“下官说的是衍圣公,是鲁王、德王、衡王。”
余大成眼珠转了一圈,带着讨教的口吻道,“为何?”
“盗匪所在的地方,一乃高山大川,易守难攻,二乃四通八达,聚散迅速。西边是黄河,完全没有活动空间,那盗匪必定在河东地界,大名府又有点靠西,且大名府只有中原大官道,水路很不方便。”
啪~
余大成一拍手,“九箭总是能让人茅塞顿开。那为何说衍圣公和三王应该惭愧呢?”
“因为他们施压漕运总督,不允许雇佣运河东边的漕工和漕船,这是故意引诱强人到鲁西南,完全是纵容。”
余大成讪讪一笑,“榆园贼就这样,那曹县的贼呢?你可得帮老夫清剿。”
“余大人说错了,是曹县贼容易清剿,榆园贼可不能简单清剿。”
“九箭准备如何做?”
“京城的大军还未到,西边的剿匪钦差也未到,得等等他们呀,大概还得三天吧。”
“对对对,是得等等,大伙都得参与。来来来,老夫敬你一杯,有九箭帮忙,万事简单。”
这朋友真是没得说,两人滋溜滋溜喝酒。
夜晚快速过去,早上卯时,天色刚刚亮,范县以北突然马蹄大作,榆园外出的六条小路被骑军封锁,一千多骑军分两班,在不定时绕着方圆三十里榆园转圈。
剩余骑军在小路两侧拿着大刀,在同伴的警戒下砍树,高大的榆树砍不倒,但腿粗的榆树一颗一颗放倒,倒在榆树林中厚密的灌木中。
两千人包围一万人,看起来不可能,但执行起来简单无比,不管里边的人怎么想,他们躲在里边,就被完全困死了,陷阱壕沟什么的,没兴趣碰,你们慢慢享受吧。
怎么享受呢?
当然是放火,榆树耐烧,密度足够,中午的时候,冲天黑烟百里外都能看到。
榆园周边都是小路小河,也没什么树林,天然的防火隔断。
中午的时候,祖泽鸿和余大成来到榆园北面的上风口,砍伐倒的榆树堆积到一起,火势特别大,隔着小河都能感到热浪,榆园靠近北边的那个小高地能看到不少人影。
余大成看了一会,叹息一声,“九箭啊,他们都是百姓。”
劝这种人得讲究技巧,祖泽鸿顺嘴叹息一声,“是啊,若非他们是百姓,三天前就杀光了。”
余大成瞬间闭嘴,好似有点后悔说刚才的话,扭头看一眼身后几十名山东三司属官,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朝廷嚷嚷一顿剿匪,结果被祖泽鸿玩成这样,显得他们有点儍痴。
孔有德骑马隆隆到身边,跳下马背单膝下跪,“禀大人,点火前东面有强匪出现,死了十几人,骑军无伤亡。”
祖泽鸿点点头,“孔将军辛苦了,你带张湫封锁,校尉全部听你号令,不准冒进,不准突击,就这么烧,晚上也不准停,这几天月亮不错,让兄弟们分两道防线轮值封锁,任何人都不见,只要有人出来直接射杀。”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