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起,蝶梦浅浅一笑,翩翩起舞。
长袖飘飘,似流云般婉转,身姿婀娜多姿,舞步轻盈灵动,如一只蝴蝶在花丛中嬉戏。
随着音乐的节奏,转身跳跃充满美感。她的眼神迷离而迷人,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祖泽鸿本来关闭了他的记忆,突然被这长袖带着入梦,一个画面突然与眼前的画面重叠。
三年前刚刚中举,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在长辈的庆祝宴上看到一位绝美女子,那女子一颦一笑如同击在他心窝,特别美,为此茶饭不思几日,直到第二次又见到,她也好像对新举人格外关注。
正准备回辽东迎娶青梅竹马妻子的祖泽鸿本还是单相思,突然收到一份好感,让他强迫自己收心,努力回忆与妻子在一起的画面来抵抗这梦境。
梦中梦突兀出现在脑海,一个翠绿衣裙的女子那么温柔,那么甜美,总是叫他鸿哥哥,每次练武疲惫不堪的时候,一声鸿哥哥让他驱散所有疲惫。
他们成亲了,红烛跳跃,是他一生最美的时刻,祖泽鸿很爱他的妻子,每次回家与妻子坐一起就感觉很美好。
那个甜美的笑容总是在身边,从未消失,直到她抱着一个襁褓中白白胖胖的孩子,此生完美。
甜美的容颜突然转变为惊恐和悲恸,血泪从甜美的容颜中留下,世界突兀变成漫天火海,大地在流血,无数残肢断臂连绵不绝,丑陋的黑影如同魔鬼一样杀戮,白胖的孩子毫无生机,甜美的容颜面如死灰迎接胸前的刀柄,祖泽鸿悲痛欲绝,老子要杀尽这些魔鬼…
蝶梦一曲早完了,徐允祯和李吽早发现祖泽鸿的不对,他浑身发抖,眼神血红,瞳孔无神,双目却泪流不止…
大堂鸦雀无声,等了一会,徐允祯伸手轻拍,“贤弟…”
不碰还好,这一碰,祖泽鸿如同地狱跳出来的凶兽,双目突兀喷火,仰天长啸,“杀!杀啊~”
声震屋瓦,这一声太吓人了,徐允祯手脚并用后退,顺带拽了一把李吽,这人疯了,别被伤了。
徐允祯大吼一声,“来人,按住他,别伤着。”
四人已经进屋,连忙两侧绕过去,狂风暴雨进来的迟了,看到他们过去大叫,“别动,我们来。”
他们喊的也迟了,护卫已经去抓肩膀,祖泽鸿如同条件反射一样,突然反抓,一拳挥向护卫脖子,咔嚓,颈骨断裂的声音清清楚楚。
又是一声狂暴怒吼,“杀!”
另一个护卫来不及躲,被他一手掐住脖子,竟然张嘴咬了上去…
嘭~
狂风来到身边在脖子给了一掌,祖泽鸿顿时昏了过去,但护卫早被他咬断脖子了。
歌伎惊恐大叫逃避,徐允祯和李吽心脏扑通扑通大跳,太吓人了,传出去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官。
“闭嘴!”李吽朝惊恐的歌伎怒吼一声,“滚回去坐好!”
蝶梦虽然害怕,却更多的是担心,此刻跑到祖泽鸿身边,“九箭怎么了?他死了?”
狂风疑惑看了一眼,一把推开,把祖泽鸿平放到锦榻,挠挠头对徐允祯道,“小公爷,校尉说过,少爷若这样的时候很危险,逮谁杀谁,睡一觉就好了。”
徐允祯看着地下两个护卫尸体欲哭无泪,对剩余两人道,“背下去,让迎彩楼安排出城。”
迎彩楼的护院这时候才过来,那位掌柜也来了,徐允祯低声解释几句,掌柜立刻招呼歌伎离开,但让蝶梦留了下来。
吩咐狂风暴雨和蝶梦守在旁边看着点,两人到旁边房间去了。
迎彩楼重新上了点酒菜,李吽直接拿起酒壶怼了一半,咳嗽两声摸摸胸口,“厉害,这就是将门吗?”
徐允祯对他轻笑一声,“还能做官吗?你说的对,他果然有点癫狂症,妻儿惨死,哪能轻易忘掉,若真的轻易忘掉,谁又敢跟如此冷血的人打道。”
李吽舔舔嘴唇,沉声说道,“也许皇帝更喜欢这样的人呢?”
徐允祯一愣,点点头道,“是啊,皇帝更喜欢。但战场上若来这么一次,要害死多少人。”
“愚兄认为战场反而不会,他渴望复仇,在京城强行压制罢了,战场会更加认真。陛下其实应该早点外放,待在京城完全是熬心。”
“小弟白天对他还有点恨意,如今一看,可怜人呐,家族抛弃,师门抛弃,妻儿惨死,能活着已是莫大的勇气,应该能做点事吧。”
两人齐齐摇头叹息,举杯饮酒,祖泽鸿太倒霉了,好似正因为这样,对他的算计反而少了很多。
另一边,祖泽鸿在做一个冗长的梦,那个翠绿衣裙的女孩如影随形在整个世界,夫妻临别之际的场景痛彻心扉。
儿子死了,他看着她被大刀贯胸而入,她又看着他被开膛破肚。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惨的临终诀别。
恨!
太恨了!
恨天恨地!
恨东虏,恨祖家,恨自己!
更倒霉的是,祖泽鸿在灵魂世界没有追上妻儿。
他太恨了,以至于苟延残喘,反而丢掉了妻儿。
那个甜美悲恸的容颜逐渐远离,祖泽鸿追也追不上,梦中她突然又回来了,两人惊喜开心拥抱…
嘭~
抱了个空,脑袋一头撞在榻沿。
祖泽鸿猛得坐起,把旁边的三人吓了一跳。
屋内灯火跳动,但窗外隐隐发青,祖泽鸿头疼欲裂,双手抱着脑袋在炕桌砰砰撞了几下。
“少爷!”
两人惊呼着连忙拉开,祖泽鸿依旧痛苦的使劲拍着脑袋,那些画面太清晰了,一夜过了一生,感同身受,比劫法场体验感更强,每一帧画面记忆犹新。
自己不是已经忘了嘛,怎么反而越来越多了,以前他自己忘掉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九箭先生无需如此悲伤,斯人已逝,不愿看您如此悲伤。”
祖泽鸿慢慢扭头看着蝶梦,她一脸担忧,突然把所有画面串起来了,梦中梦果然可怕。
“狂风,什么时辰了?”
“寅时中,上朝声音刚过。”
“城门开了,去牵马,我们回永平,小栾百日祭已过十天,该死的,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