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吃饭,张泷却带着两人,牵了三十匹马回灵堂去了。
锦衣卫子弟是典型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惜名额有限,前途路窄,很多子弟被出身困死了。
护送虎妞和王彩霞的那两人就是老秦的儿子,他爹不死,他们就不能做校尉,在千户所混着做帮闲,饷银还不够他们自己吃饱,不如拼一把。
三十匹马轰隆隆很有气势,张泷为什么带三十匹,不是祖泽鸿交代的,是他姐姐交代有马就骑回来,风雨雷电知晓他是‘亲卫’,若不是他们带不了,五十匹也让骑。
马武一眼看出这是东厂和御马监的战马,御马监三万人加起来不过二千马,一半在内城校场,一半在城外马场,督公真是舍得啊,不对,陛下真是舍得,那自己就真不能跟随祖泽鸿离开,得给兄弟们留条后路。
祖泽鸿若看到张湫在做什么,保准眼珠子突出来。
她没有了悲伤,在灵堂里神情冷冽训斥董二留下的四名校尉,加上张泷,就剩下他们五个了。
“看到没,张泷带战马回来了,这就是少将军的为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锦衣卫没有这样的长官,一辈子都是个奴婢,夫君活着你们愿意跟随,为何死了两个总旗就不敢了?我比两个总旗差吗?”
一个校尉答道,“湫姐,您当然厉害,但您是女人啊,我们以后…”
张湫直接打断他,“放屁,秦良玉也是女人,我已经向少将军说过了,招募百名锦衣子弟,大伙从小长大,同生共死,谁能比我们强?若上战场,我张湫必定在前,慢一步,退一步,兄弟们直接砍死我。”
另一个校尉道,“湫姐,您不会想着到少将军麾下立将门吧?这不是找死嘛?朝廷都拿祖家没办法,少将军岂是被戏弄之人。”
“胡说八道,咱们又不是吃里扒外,咱们是跟少将军一起做大事,为孩子拼一个未来,一辈子浑浑噩噩做个校尉,死了也没人可怜一句,夫君还是百户呢,若非少将军,骆养性依旧不当回事。”
他们说不过张湫,从小就说不过、更打不过,长大更不敢惹了。
又一个校尉期期艾艾道,“董二哥说过,校尉安稳,如今看来我们一旦卷入任何事都身不由己,我们不怕,但我们是为了家眷啊。”
张湫点点头,“当然是为了家眷,我也是为了儿子,家眷暂时还在居贤坊,由大哥马武暂时照料,等我们安稳下来再迁到山东,到时候大家都买几亩田,也不怕缺饷没吃食。”
众人顿时看向一旁沉默的马武,后者立刻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好似为了回应他和张湫的话,灵堂外突然来了两个番子,到马武身边躬身,“马百户,督公派我们出城告诉大人,内库今晚调万两银子到居贤坊,祖举人曾说一半由您来使用,剩下的还请您送给祖举人。”
“居贤坊?骆指挥使?”马武吃惊问道。
“不是,是您的府邸,督公说明日东厂一举一动会被人盯上,趁今晚办妥,督公不能与祖举人交往过多。”
马武还在思索,张湫说道,“大哥,少将军让你招募人手。”
“我知道啊,五千两至少能招募一千人,要这么多人做什么,太扎眼了。”
张湫轻哼一声,“少将军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且他不知道大哥暂时不能走。我来处理吧,明日夫君下葬,我只需要一日就行。”
马武挠挠头,这弟妹过于强势,没有相应的实力,在官场乱蹦跶只会招恨,你招募的人越多,祖泽鸿看到你越难受。
张湫好似明白他在想什么,再次提醒道,“大哥,我们是兵,不是锦衣卫,更不是官,想太多是对少将军信任的侮辱。”
马武一个激灵,点点头对两名番子道,“一会派几名校尉回去,诸位兄弟先守半个时辰。”
两人离开后,张湫立刻对四人道,“现在还有顾虑吗?少将军是陛下的人,简在帝心,没有比这更好的前途,多带兄弟,那我们以后都是中层武官,前途得自己去争取。”
四人齐齐拱手,“一切听湫姐吩咐。”
张湫点点头,到乡亲邻里休息的棚子里转了一圈,不一会带着二十个青壮出来,让郎中老秦和四名校尉回城去看守银子。
马武看着弟妹片刻说服二十人,再看看灵堂里的棺椁,不禁感慨二弟一辈子都没有压制住锦衣里的这朵牡丹。
现在更加无人压制了,祖泽鸿是胆大包天的性格,身边有弟妹这样雷厉风行的帮手,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张泷,不觉得你姐姐激动过头了吗?二弟的死对她刺激很大,作为弟弟,为何不劝一劝?”
沉默上香的张泷闻言挠挠头道,“马大哥,兵贵在精而不在多,辽西营兵强就强在少而精,说是六万人,其实作战不过万余人,这万余人跟东虏在野战丝毫不落下风。”
“你tm绕哪里去了,对着你姐夫再说一遍。”
“是您不知道大伙缺什么,您吃喝不愁,姐夫顶多能带十个人,其余兄弟们的饷银一月实发不过六钱银子,若非家眷做工补贴,大伙都饿死了。
大男人养活不了妻儿,谁愿意做校尉,辽西营兵饷银实发,核心营兵更是分田,祖家从来不欠核心营兵的饷银,这才是人家将门的能力。
辽西营兵前例在东,姐姐一再说山东买田,大伙都是奔着为子孙攒家产而去,谁能拒绝这样的事,别说一千人,若少将军允许,姐姐能招募一万人,五城兵马司的青壮子弟更多。”
马武瞠目结舌,但他想的更远,祖泽鸿故意在京城闯名头,难道是为了招募青壮?
那这位少将军心机也太可怕了,一步一环,以自己为筹码,皇帝都下场了。
在他思索的时候,张湫回来了,到董二和婆婆的棺椁前看了一眼,主动合棺,自己下钉。
一边捶一边大喊,“夫君好走,妾身定为儿子争一个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