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是婢女,他说啥就是啥,夫人的称呼让她很开心,直接仰脖饮尽。
王彩霞却犹豫了一会,哆哆嗦嗦喝完酒,借着窗外的月光,祖泽鸿看到她在流泪。
“小…小妹求之不得,但…小妹不会武艺,无法帮夫…夫君处理家务。”
祖泽鸿眉头一皱,“王都督真是多事,我就猜到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没有,夫…夫君让妾身缝制汗衫的时候就猜到了。”
“哦?!彩霞很聪明啊,怎么猜到的?!”
“无法力敌,只能智取,但夫君明明武艺超群,何须如此取巧,那就是为了说话,除了家里人,生死之间有什么好说。”
“呵呵~我从来没有武艺超群,刀术稀松,箭术尚可,但辽西多的是神箭手,京城之人孤陋寡闻还总是小看别人。”
“夫君说错了,您的武艺才属于自己,神箭手跟咱没关系,您在小妹心中就是武艺超群,定能披荆斩浪过死门,未来如同明月一般照耀天地。”
“呃~夫人大才。”
距离王家宅邸五里,西侧小河边的树林中,两名黑衣人在对着明月饮酒,身边还有一包卤肉,一口酒一口肉,却没有一句话。
落叶沙沙响,又来了一位黑衣人,到两人身前单膝下跪,“头领,庄里没有任何人出来,兄弟们已经围起来了。”
左侧黑衣人抬头看看月色,冷冽说道,“都tm别动,今日是中秋,子时前不准动手。”
“是,属下告退!”
探子走后,两人继续无言喝酒,直到把一壶酒喝完,右侧黑衣人打了个饱嗝。
“这事迟早瞒不住,骆养性干了件蠢事,又快速推了出来,京城没有一个傻子。可惜抚宁侯那些死士太渣,我们不得不亲自动手。”
左侧黑衣人把酒壶直接扔河里,阴恻恻一笑,“本来去年就该死,是我的错,还是我来吧。”
“谁都一样,他没有跑,大概已经猜到了,做个明白鬼很痛苦,三年前王之臣想嫁女,比起将门虎女,他应该更喜欢大家闺秀,这次让他们如愿,埋一起是我们应有的情谊。”
左侧黑衣人没有再接茬,两人在河边站了一会,抬头看看月色,一脚把剩下的卤肉踹河里,并排向王家走去。
营兵体系中五人为一伍,这是作战基本单位,两人从小与四人配合作战,出门所带护卫均为如此,所以围着王家的人,连两个头领在内刚好十人。
但他们有六支弓,射界交叉之下,比白天二十人更严密。
如今子时已过,不再是中秋,王家大门敞开,两人一挥手,弓箭手互相配合攀上房顶,蹲在房脊后面,掩护四人进入前院…
片刻之间,持刀进攻的人退了出来,“头领,前院中院无人,他在后院正屋门前端坐,看起来等候多时。”
两个头领对视一眼,一人大步而入,另一人稍后才跟上。
前院看不到后院,但中院廊道一眼看到祖泽鸿身穿青衣、拿一柄绣春刀坐在房檐下,院内没有一丝灯火,更没有一丝声音。
黑衣人轻笑一声,扯掉身上的黑袍,露出里面的鱼鳞甲,摘下腰间的刀拎在手中,顺着廊道大步来到后院。
他不担心暗处的人,祖泽鸿不会让别人出手,就像他们不会让别人出手一样。
祖泽鸿看着大步站到院中的年轻人,嘴角带笑,桀骜不驯中透露出一丝阴柔狠辣,但以文人的标准,怎么看都有点流里流气。
想起记忆中的画面,祖泽鸿坐着没有动,张嘴淡淡说道,“忠臣里的反贼,反贼里的忠臣,原来你早提醒过我。”
来人点点头,“是啊,小九被袁崇焕带坏了脑子,忘了自己的根本,当官的扣剥兄弟们钱粮,饿死活该、逃跑斩首、战死无骸、亲眷为奴,世代被当做牛马驱使,总得改变一下,否则还不如东虏为奴。”
“为奴?”
“当然不是真为奴,袁崇焕玩脱了,文官内心对兄弟们的无情狠辣,如同对待东虏一样,打得忍、骂得忍、罚得忍,领自己卖命的饷银,还得磕头感谢,这个世道越发混蛋了,你跟在他身边没感觉,兄弟们却受够了,老子们是人,不是他的奴婢。”
祖泽鸿淡淡一笑,面对四周房顶围过来的人,“这么看得起我,看来去年的失败让你很谨慎,作为亲兵家将头领,祖四海,你也的确混蛋,早该杀死我,偏偏把那些鞑靼人派出来塞牙缝,搞得大家都难受。”
“不是他看得起你,是我来了,谁都说你疯了,我们也相信你的确疯了,为何你不继续疯两天呢,醒来真让兄弟们痛苦。”
廊道中又进来一人,祖泽鸿缓缓起身,面对与他外貌相似的一人,手臂有点颤抖。
“四哥啊,好久不见。”
哗啦~
正屋传来一阵异响,显然有人很吃惊。
“老九,你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这里所有人为你陪葬。”
“哈哈哈~”祖泽鸿突然大笑,“祖九箭已经死了,用不着你们费心,大伯真是妙计啊,袁崇焕下狱,他立刻带营兵回山海关,看起来是害怕皇帝,其实只是表明立场,袁崇焕彻底没用了,辽西营兵撤走的那一刻,我就该想到自己该死。”
“九弟还在纠结这些事?其实事情更早,袁崇焕为了逼毛文龙听话,直接停掉东江粮草半年之久。
你是文人、是举人,你就没想过,袁崇焕为了权争,一句停掉钱粮,让东江多少人饿死吗?
饿死的那些人都是你我这样的辽人,文官无情权争,却从来没想过辽西将门同样寒心。
你跟着他去东江杀毛文龙的时候,大家对你真的失望,东江明明可以作为朋友,你明明可以救毛文龙,却甘愿变成一条狗咬人,忘了自己姓什么。”
“哈哈哈~”祖泽鸿再次大笑,“四哥,成王败寇,事情就是那些事情,立场不同,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同,大伯如今成为独立势力,掩护走私、销赃赚钱粮,又有什么气节可言呢?浑浑噩噩,一群时代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