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用刀快速挖掘地下的土,把地下的血盖住,防止血腥味引起别人的注意。
祖泽鸿的杀人手段是从小锻炼出来的战场技术,纯粹的一击必杀,心脏永远是第一目标。
所以两人的血几乎被放尽了。
马武一边跟他刨土掩盖,一边快速交流。
兄弟俩最后拖着两具尸体到西南角的茅厕,往怀里裤腿里塞满石块,扔了进去。
手段干脆熟练,看得祖泽鸿又皱眉。
好像毁尸灭迹了,又好像画蛇添足。
如同这两个厂卫帮手,有用当然有用,可惜胆子很‘有限’。
虎妞没什么不适,继续去做饭。
三人回到后院正屋,祖泽鸿这时候才问道,“祖家在京城的宅邸遍布厂卫?”
马武点点头,“不止锦衣卫,番子也有二百人轮值守着,宅里的家眷从不出门,大家很默契。”
祖泽鸿摸摸鼻子掩饰尴尬,还好虎妞没回去。
马武阻止董二说话,疑惑看着他,“少将军,说句难听的话,若只涉及内阁阴谋,我们明天筹备跑路,正好我有合适的借口出城,您死定了,我们不一定值得大人物追杀。”
祖泽鸿现在懒得跟他们扯淡了,直接说道,“先帝驾崩前两个月,被魏忠贤逼迫致仕在家的很多大人物就知道要换皇帝了,如今他们大多在朝堂,你们想听听详细过程吗?”
马武和董二瞬间齐齐瞪眼张嘴,砰砰后退两步靠到墙上,动作如同复制粘贴,脸色何止惨白,是惨红,快被吓死了。
不值得追杀?
现在他们明白了,不仅亲眷会死,他们接触的所有人都得死。
祖泽鸿嗤笑一声,等他俩喘口气,到董二身边拍拍肩膀叫魂,“咱们时间有限,刚才你追出去什么情况?”
董二条件反射回答,“百步外的小院有人跟踪张泷,我过去摸了一会,还有三个人,肯定是缇骑,指挥使大人的狗。”
祖泽鸿风轻云淡道,“一会张泷回来,过去杀了他们。我记得王之臣就在京郊,你知道住在哪里吗?”
董二眼珠子慢慢转动,一副‘主机卡顿’的呆板模样。
旁边的马武突然说道,“黄村西侧三里的丘陵中间,距离此处七里,偏离官道的河边村落。”
“去年己巳之变延长到今年五月,半年多的京畿保卫战,他没有受牵连?”
“京郊百姓四散逃遁,他也在躲避战火,夏季又回来了。”
“马兄去过?”
“嗯,五月间去过一次,曹公公询问一些旧事,我送了一封信,又拿回一封信,那老头获得陛下口谕,致仕不必回乡,他是陕西潼关卫人,可能嫌弃乡穷,不愿回乡,家眷也在身边,算是落籍了。”
“王之臣才是阉党,曹化淳不知道吗?”
“这个…不好说,他从未公开效忠魏忠贤,别人无法证明,陛下也没有牵连。若天启朝的大员全算阉党,大明朝要爆发叛乱了。”
“哼!”祖泽鸿冷哼一声,“还不如爆发叛乱,如今官场没有一个好人,全是尔虞我诈之辈,私窃国柄的一群王八蛋。”
马武现在恢复正常了,忽略他叨叨的废话,认真看着祖泽鸿,“少将军找王之臣有什么用?”
“问问他满桂为什么死。”
“满桂满少师?”
“没错,还有第二个满桂吗?”
马武眨眨眼,他得适应一下祖泽鸿随口一个大人物的语气,深吸两口气道,“马某知晓满少师为何阵亡。”
“嗯?是吗?”祖泽鸿戏谑看着他,“那你说说。”
“少将不用这么看马某,别的不知道,满少师还真知道,他完全是自己找死。”
祖泽鸿猛得瞪眼,他信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马武看着他的眼睛,稍微回忆了一下道,“满桂此臣大勇沉潜,真忠恳到,从来中权之任,体貌崇隆,才既饶为,性复坦荡。盖天授直朴,人当大用。这是帝师孙承宗对满桂的评价。”
祖泽鸿深吸一口气,他听明白了,“你从曹化淳嘴里听来的?”
马武点点头,“曹公公叹息满桂遇人不淑,满少师乃宣府人,参军屡次杀敌,未获得一官半职,十余年才升任百户,调任蓟镇守备潮川,杨镐萨尔浒之败后,调任几个小将出关作战,满少师从此驻守辽西,可惜广宁溃败,少师被裹挟退回山海关。
此乃奇耻大辱,天启二年帝师孙承宗出镇,非常赏识满少师的勇武,被提拔为中军游击,大帐前听令,接下来少将军应该比马某更清楚。”
祖泽鸿接着道,“满桂从中军游击调任宁远,与袁崇焕筑城三年,同时也与辽西将门生隙。大敌当前通力合作取得宁远大捷。但他广宁溃败的经历是武将致命的缺陷,始终无法让辽西营兵信服。
他又是一个要强的急性子,与大伯、袁崇焕翻脸太快,自然会效忠蓟辽经略王之臣。
好在先帝一眼看出满桂与袁崇焕无法在辽西共存,调满桂到王之臣麾下做山海总兵,离开辽西战场。”
祖泽鸿一停,马武如同说相声似的,接着又说道,“袁崇焕辞官,王之臣由经略升任督师,满桂在山海关如鱼得水,三个月内主动出击蓟镇外的鞑靼部落,俘获一千多匹马组建骑军。
陛下登基后,直言训斥满桂曲意迎合王之臣,不到宁锦攻伐东虏,找孱弱的鞑靼溃兵泄气,满少师差点羞愤自尽,自请去职。
恰逢蓟辽同时兵变,十三个营闹饷,王之臣和满桂失去对部下的控制,袁崇焕火速上任蓟辽督师,安抚兵变。”
祖泽鸿笑着摸摸下巴,“朝廷的确欠饷,王之臣也的确无能,辽西将门不需要他,还是请老朋友出山好。”
马武点点头,“王之臣滚蛋,满桂却调任五军都督府,恰逢西迁的林丹汗察哈尔部落扰乱大同索要互市,陛下又调满桂总理宣大军务,短时间重振宣大防御。
去岁东虏入关,满桂带着宣大五千营兵勤王,先败后胜,袁崇焕下狱后,被陛下委以重任,节制蓟辽宣大四镇勤王兵马。”
祖泽鸿双手托腮,眼神灼灼盯着他,“马兄能说说,满少师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单枪匹马冲杀,执意结束自己的一生?”
“马某听曹公公念叨了几句,他说满少师带着天下勤王兵马不可能打败东虏,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别人不会给他这个功劳,他要么战死,要么像袁崇焕一样下狱。”
祖泽鸿轻笑点头,“陛下本想重用满桂,殊不知这是逼他去死,满桂是忠勇将才,但他朝中没有朋党,边镇没有家将,做个总兵没问题,做元帅死定了,朝廷决不允许出现第二个李成梁,甚至不允许出现第二个祖大寿,无论胜败他都死定了。
我其实很了解他,勇武不必多言,他是猛将战将,论战场全局眼光,与大伯不相上下,但辽西最强的大将不是他们,而是赵率教,可惜赵总兵一生多次战败,就算他积累够经验,开始获得战场主动,依旧无法令上官信服,何况他也战死了。”
马武两眼一亮,“武将乃朝臣棋子,少将军果然深知其中三味。”
“是啊,大伯是个例外,他把祖家经营成朝臣的朋友,虽然只局限于辽西,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军阀。若没有辽西将门,大明朝危在旦夕,如今谁去辽西都不好使。”
马武挥挥手表示他不关心这些大事,“少将军,知晓满少师乃自愿赴死,您还需要找王之臣吗?”
祖泽鸿笑着点点头,“我需要找渠道,并非查案,马兄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