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莫离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这份微笑里有着太多的信息,以至于这个瞬间我已经无法看清他真实的模样。
我的嘴巴张了张,想要问问他和花知暖在大理是如何逐渐熟络起来的。可是,话到了嘴边,一种毫无意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不是一个很八卦的人,更何况,现在的我与花知暖之间多了太多的东西,再去探寻那些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知道与不知道,他们相处过的事实不会改变,而我除了“知道了”这件事,又能得到什么呢?
终于,我摇了摇头,叹道:
“那你们......以后的路怎么走,有想过吗?”
任莫离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瘪了瘪嘴,思考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才带着些不确定的语气道:
“我不知道,或许会一直在一起,又或许当彼此的那种新鲜劲儿和过去带来的执拗淡去后就分开吧......毕竟,我们与其说是男女朋友,更像是靠着运气找到的爱情的替代品......说得更直白点,炮友或许更适合去描述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他说完,冲着我笑了笑。他的言辞让我有些不适应,我不是很喜欢“炮友”这样的形容词,因为这让我觉得花知暖和他的这段关系显得不健康,不自然。可是,这个词的后缀毕竟有个“友”字,他们能在这个字里找到一时的快乐,短暂的安慰,甚至他们可以带着这个字游山玩水,然后在这个匆忙内卷的时代尽情享受金钱带来的自由。
如果这么看来,我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了。因为细细想来,能带给花知暖一切的,除了任莫离,就是金钱,而我,并不能给予她这一切。
原因无他,因为爱与不爱这件事,谁也不能强求。
我将头转向了窗外,秋天来了,北京天黑得早了些,远处的街道楼房纷纷亮起了灯,灰蒙蒙的天空找不到阳光的踪迹,一切都将在未来的一个小时里归入黑暗。于是,窗户上映着我们的影子,一个是躺在床上的病人,一个是坐在床边的病人。
只是,就算都是病人,也有优劣之分。比如我就是劣病人,他是优病人,所以我就有身为更弱者的特权,便开口道:
“任莫离,我有些饿了,拜托帮我打个饭,谢谢。”
“客气了,有饭卡吗?”
“你直接刷支付宝或者微信就可以。”
“哦哦,好的,你稍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拜托了。”
他离开了,病房里归于了宁静。我挣扎着起身,撑着拐杖,关了灯,然后享受此刻的孤独。
窗外的灯火更绚丽了些,竟让今晚的星星都不得不避其锋芒,隐藏于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的地方。
我想起了林伊,想起了她们。不知道她们会去哪里吃饭,也不知道说不上是朋友的四个人又会聊些什么。
其实,我有些担心纯子,因为纯子和花知暖还有薛凌并不熟悉,有些担心花知暖会针对她。毕竟,纯子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傲人的学历,却有一段只有我知道的灰暗的过往......我不太明白花知暖和薛凌为什么偏偏要今天请纯子去吃饭,而当这种担心愈演愈烈,我终于忍不住了,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想要打个电话一探究竟。
看来所谓的享受孤独也是有极限的,比如我,仅仅几分钟而已,我就开始胡思乱想。犹豫了片刻,趁任莫离还没有回来,我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拨通了林伊的电话。
电话那边响了三两声,就传来林伊好听却略显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贾念?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你们到餐厅了吗?”
“到了啊,正在点菜呢。怎么了?突然打电话过来。”
林伊这一下倒是把我问住了,问我怎么了,我能怎么说呢?难道说我怕她们三个针对纯子所以打电话过来探探口风吗?这肯定不行,我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
“没......没怎么,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你们喝酒吗?”
“我们三个会喝点,纯子就不喝了。”
我和林伊正说着话,电话的那头却传来花知暖的声音:
“林伊,是念儿吗?”
“嗯,对。”
“我和他说。”
“哦,好。”
我咽了下口水,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花知暖的声音:
“念儿,你吃饭了吗?”
“任莫离去打饭了,待会儿就吃。”
“哦哦,那你吃多一点哦~”
“好,对了,那个,你们也少喝点酒啊。”
花知暖笑了笑:
“干嘛?你管我们呢。”
“咳咳,那个,你们喝也就算了,别让纯子喝啊。”
花知暖那边沉默了片刻,略显冷淡地说道:
“呵,念儿,原来你这通电话是有目的的啊?”
“咳咳,我能有什么目的,就是......就是随便问问。”
“行了,念儿,别跟我装了,你哪儿我不了解啊?放心吧,我不会针对她的,你也别操心了,难道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既然被戳穿了,我也就干脆不装了,摊牌道:
“那说好了啊,你别欺负她啊。”
“我呸!本小姐是那种人吗?行了行了,挂了啊!”
话毕,她抱怨了两句,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哎,别挂啊.....”我还没说完,就只听到电话那边的忙音。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得不感叹,尽管花知暖的穿着变了,妆容变了,她的性格却怎么也变不了。或许是她放下了,又或许是任莫离在她心中的分量高了许多,所以她也渐渐找回了曾经的状态。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我是高兴的,如果她能够重新回到电竞的赛场上就更好了,我是这么想的,即使这种想法显得很奇怪,我也依旧抱着这样的期待。
甚至,我希望他们能够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真正发现彼此的好,然后成为真正的男女朋友......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我就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因为这种想法和当初老秦和薛凌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而我这样的想法本质上是一种虚无的期许,一种自我意识的泛滥,更是一种逃避。
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甚至将她们的爱情当作了负担,只因为自己无法回应,就希望有谁来将她们的爱情收下,就好像这样我就能轻松一些,就能不必背负太多的纠结与罪恶......
我还在胡思乱想,任莫离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手里端着两个饭盒走了过来。我赶紧收了心思,转过身来,笑道:
“辛苦了哥们儿,谢谢。”
任莫离把饭盒放下,打开了房间的灯,一时间有些晃我的眼睛:
“别客气......对了,怎么把灯关了?”
“呃,顺手关的,请别介意。”
任莫离没再说什么,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了我: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打了些菜,一起吃吧。”
“好,我没什么忌口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