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我快马加鞭来到了现场,将行李扔给华源的人,一步并作两步地向着闹事的人群跑去。
现场比我想的还要混乱,远远地就看见吴总在努力维持着受伤施工员的家属,可是很明显并没有作用。吴总看到我像看到救星了一样,奋力拨开人群冲到我身边,然后气喘吁吁地说道:
“贾总,您可算是到了。”
“到底什么情况?这帮人闹事闹了这么久吗?你怎么还不报警?”
“哎呦我的贾总啊,人家又没打砸抢,我报警有什么用啊?更何况咱们不怎么占理,人家又是少数民族,惹不起啊!”
我一时语塞,吴总也没多做解释,清了清嗓子,大声对着人群说道:
“各位乡亲们,我身边这位就是依连公司的贾总,大家有什么诉求就跟他说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至少二三十个人立马聚集到了我的身边将我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赔钱啊,什么告到法院啊,什么让官家出手整治啊之类的。我深吸了口气,气沉丹田,大吼了一声:
“如果你们想要钱,现在就给我闭嘴!”
吵闹的人群安静了几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贪婪和愤怒,天知道他们和这两个受伤的人到底什么关系。我清咳了一声,说道:
“这次事故的发生是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自从开工以来,无论是我们依连公司还是华源建筑都在小心翼翼地开展施工,谁也无法预料今天的事故。无论如何,我先在这里向两位受伤的施工人员及其家属表示诚挚的歉意......”
不等我话说完,立马有几个小伙子吼道:
“光道歉有什么用啊!你们赶紧赔钱!”
“对,赔钱!”
“赔钱!”
......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吵了起来,吴总在旁白急得火上浇油,可是我却冷冷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这些吵闹的人们,直到他们发现我一直没有回复才安静了下来:
“你到底能不能做主啊?不能做主让能做主的过来!”
刚才的小伙子叫嚣道。我转头看向他,说道:
“你和这两个受伤的人什么关系?”
“朋友,怎么了?”
“既然是朋友,你不赶紧去医院看望,反而在这里闹事是何居心?谁又能证明你是他们的朋友?”
“我就是他朋友,你管我干嘛呢!”
“我只和他们的亲属说话,你这种所谓的朋友请闭嘴!”
几个小伙对了下眼神,立马跳到我面前指着我说道:
“你他妈算老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我就不闭嘴你能把我怎么的!”
我扶了扶眼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冷笑道:
“不能把你怎么的,可是你想要的钱也就没有了,你来闹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别扯那没用的,你就说你们有依连准备怎么赔吧。”
“第一,我只和他们的家属讨论赔偿问题,无关人等我无需回答你的问题,所以现在在场的人员谁是他们的家属请出列,我们坐下来聊,而不是在这里聊;第二,现在事故认定还没有出来,医院那边也还没有具体的伤情认定,所以,我们不会立马给出赔偿金额,需要后面等到认定结果出来后再和家属讨论这个问题。我说的你们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你麻痹,你们他妈就是不想赔!”几个小伙瞬间暴怒,转身对着其他人说道:
“兄弟们,这家公司就是他妈的黑心企业,咱们团结起来让他们赔钱!”
只一个瞬间,场面如同炸锅的沸水,更加混乱了起来。这些人直接一窝蜂地冲上来,对着我和吴总还有几个华源的人推搡了起来。我一边用力拨开他们的手,一边吼道:
“再这样我们就要报警了,你们这纯粹就是闹事!”
这时人群中一个女的大喊道:
“你们那个女领导呢?这个贱人躲在后面不干人事儿,现在还不出来道歉赔偿吗!”
我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指着她吼道:
“你他丫的再说她一次试试!”
“我们就他妈的说了怎么了!操你妈的!”一个小伙不等我反应,直接对着我一脚踢了过来。我的腹部结结实实受了一脚,瞬间冷汗和痛感就袭了上来。
痛感让我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也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咬牙抓住他的腿,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他当即翻倒在地。
人群再也控制不住了,一窝蜂冲过来对着我就开始拳打脚踢。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拳脚了,全身都在疯狂预警,嘴里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从小到大我还没打过架,可是我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抓住一个往死里打。
我顺手抄过刚才被我撂倒的小伙,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不甘示弱,脚底下胡乱踢踹着我的肚子。周围全是人群的叫喊声,痛苦的呻吟声,不堪入耳的叫骂声......这一刻,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完了,一切都完了......
眼角的血迷了我的眼睛,头疼得像要炸开我得脑袋,下一秒,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
“我操你妈的!”
然后我就感觉后脑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闷棍,身子往前倒去,眼前一黑,自此就再也没了知觉。
倒下前,我的目光落在了厂区刚刚建起的地皮......
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了很久很久。梦里的黑暗比往常更加暗淡,一丝丝光都没有,而我却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这片黑暗中行进,直到我再次跌落在悬崖,然后在极大的失重感中醒了过来。
眼角的疼痛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鼻腔里满是血腥味和说不出的腐烂且混杂着羊的膻味。我想要活动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张椅子上。挣扎着扭动了几下,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呵,贾总是吧,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努力抬头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可是眼镜早就不知所踪,血水沾在我的眼上让我什么都看不清晰。
紧接着,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吐出一口血水,我忍着疼痛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们......你们这是严重的违法,是......是要判刑的!”
“哦?是吗?”
男人身边响起了哄笑声:
“贾总,我们只是请你过来谈谈赔偿的事情,另外,像你们这样的黑心企业,我们可不欢迎啊。既然你们那个女领导不在,那就只能拿你开刀了。”
男人说话带着浓烈的口音,而我却很熟悉,毕竟我在这边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就是附近的村民呢。而我也迅速从男人的嘴里得到了些信息,心下一凛,说道:
“是......是谁让你们来闹事的?”
“你这话说的吧,我们的人在你们的工地上出了事儿,难道我们还不能来讨个公道吗?”
“你别跟我装,那两个人出事儿是你们计划好的吧?”
“哈哈哈,贾总,你开玩笑的本事比你打架强多了。行了,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们跟你们依连还有事情要谈呢。”
“别,别走.....”我用力吐出声音,却收不到回音。
男人不再管我,带着手下的人转身离开,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周围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