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凤仪宫灯火通明,宁幼怜乖乖巧巧的坐在凤仪宫的凳子上,时隔多日,她竟又来凤仪宫了,莫名有一种故地重游的唏嘘感,
想想当日她是跪着,那一群高高在上的娘娘们对她指指点点,百般挑剔,明明她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大清,凭什么要这般欺负她呢?
宁幼怜低下头,皇后娘娘虽然还不错,没有太为难她,但是尚宫局的日子太苦了,她受不住了。
当身处低微时,过于出众的美貌其实也是种罪孽,那些宫女们明里暗里的排挤她,那些太监们油嘴滑舌的调戏她……,
真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还好王尚宫对她很好,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眼底似乎别有深意?
宁幼怜不懂,但是她知道王尚宫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百般哀求,认王尚宫做娘,想让王尚宫帮忙给她指条明路,
犹记得当时王尚宫拍着她的肩膀,声音温婉又阴冷:“兜兜转转,你还是回来了,这是你的命,你就天生是为主子做事的料!”。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宁幼怜不觉微怔,
只听一声皇后娘娘到~,
脑子还在发懵,身子率先反应过来,顺势就跪了下去,
“答应宁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忧,万福金安”。
没动静?
宁幼怜好奇的往门口看去,就见皇后娘娘扶着门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天气虽冷,但是凤仪宫地笼烧的热,沈清霜一身浅云色金枝线叶莲花长裙,外拢了玫瑰紫贡缎披帛,云髻间随意插了一支金累丝松竹梅岁寒三友发梳,
脸上是那般散漫慵懒的笑意,似乎任何困难在她面前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这就是高门贵女的底气吗?
在家时,是嫡出的大小姐,入宫后也是顺风顺水当了皇后娘娘,
皇后长得也美貌,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敢对皇后娘娘不敬,从来没人敢肖想皇后娘娘……。
宁幼怜想到这里,心里头闷闷的难受,又拜了一拜,“见过皇后娘娘”,
沈清霜嗯了一声,莲步轻移,慢慢走到凤座之上,
“难为你了,刚坐了一天的车回来,也该好好歇一歇才是,明日正式请安也不迟,怎的这就来请安了?”。
宁幼怜有些惊慌,结结巴巴的解释:“妾身,这是妾身的本分,妾身想提前来伺候娘娘”,
她柔弱的低下头:“妾身是宫女出身,如今这么不安分,娘娘若是生气,就打妾身几下吧”。
沈清霜嗤笑一声:“都是姐妹,什么安分不安分的,宫女出身又怎么了,宫里边有宫女出身的妃嫔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起吧,秋月,上茶点”,
秋月带着几个小宫女端了个木托盘过来,恭恭敬敬的呈上茶水点心,并未有任何轻视之色,
“宁答应,您这大晚上的就赶来请安,怕是还没用膳吧?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您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是和赵美人同住在承香宫,赵美人是个好性子,想必你们一定能相处的来”。
说罢将点心一一呈上,分别是:奶油松瓤卷酥、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果馅椒盐金饼、玉露团,配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玫瑰蜜花茶,
又给沈清霜那边的小桌子呈上同样的茶点,
宁幼怜捧着茶怯怯道谢,自打失忆后她的眼睛都不敢看人,似乎想把自己缩起来,藏起来。
沈清霜笑道:“宁答应,别怕,以后你就是宫里的主子了,再没什么人敢欺负你,之前你在尚宫局被人欺负过对吧?后来可是好些了?”,
宁幼怜抬头,眼底有些震惊,秋月温温柔柔的解释:
“皇后娘娘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太监居然敢对宫女拉拉扯扯的,何等放肆,娘娘知道后,立即派人寻个由头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了,等他们出了宫又让几个小子蒙上头揍了一顿”。
宁幼怜感激道:“多谢娘娘,妾身,妾身羞愧不已”,
沈清霜以手支颐,淡淡道:“那些太监手脚不安分,本宫还能打发出去,但那些宫女抱团排挤你……,本宫却没办法,若是强行让她们接纳你,反而不好,”
“你因为这副过于出色的容貌受了多少苦衷,本宫都明白,以后若是在后宫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不愁没有封妃的那一天”。
宁幼怜赶紧应道:“多谢娘娘体恤,娘娘仁慈”,
沈清霜道:“行了,吃些茶点略坐坐就回去歇歇,养精蓄锐,明日众妃嫔请安,怕是免不了一番吵嘴,尤其是乔常在…,就是你之前伺候过的主子,她恨不得生吃了你”。
宁幼怜垂下头,有些委屈:“娘娘……,妾身对于过往记不大清了,若是乔常在对妾身很好,妾身却背叛了她,那这的确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受着乔常在的怒火”,
“可是……,妾身问过御医,人失忆了,但是本性应该没变,妾身觉得里面必定还有文章,妾身这种性子,躲事情还来不及呢,为何要主动拿命去陷害乔常在呢?”,
宁幼怜颦眉,微微叹息:“如今乔常在和妾身有梁子,妾身忍忍就是了,若是妾身恢复了记忆……,再另作打算吧”。
沈清霜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她也实在是很好奇,宁幼怜为何拼着自己的命也要陷害乔常在?
明明她俩关系还不错,一同被丽贵妃从尚宫局带出来,一同做事,莫非是嫉妒乔常在率先被丽贵妃举荐当了主子?
也不像啊。
等到夜半,祁景珩来凤仪宫,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瓶,里面几只蝴蝶翩翩起舞,
他道:“本想从温泉庄子给霜卿带支牡丹,但路上天寒地冻,花又娇气,让底下人护着一朵花过来反而对霜卿名声不好,朕便亲自抓了几只蝴蝶,藏在大髦里,一路暖着送过来……”。
沈清霜接过瓶子,淡淡道:“陛下有心了”,
祁景珩嘴角含着几分笑意:“霜卿是不是生气了?在朕心里,别说一个宁答应了,就是满宫妃嫔加起来也不如霜卿”。
沈清霜睨了他一眼,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语气暗暗含酸,
“臣妾哪里敢生气?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别说是皇宫了,就那寻常富贵人家,哪家没有四五个?”
“年后过上段日子,又该大选了,不知选进来多少佳丽,臣妾若是拈酸吃醋,可是吃不完的”。
祁景珩笑笑:“朕知道委屈霜卿了,若是有下辈子,朕不做皇帝,愿与霜卿一生一世一双人,携手同老”,
……
你不做皇帝?沈清霜似笑非笑,暗暗腹诽,你不做皇帝我为何要与你在一起呢?
只是面上仍旧装出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
“陛下……”。
祁景珩爱怜的摸了摸沈清霜的头,轻声叹息:
“以前朕不明白父皇为何偏爱柔贵妃,为何朕是太子,他却把睿王看成继承人,亲自教他骑马射箭,读书写字,视朕和几个兄弟于无物”
“现在朕明白了,人的心本就是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