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在肖晨光的到来，宛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阵涟漪。
“肖主任，您来了？”
陈工这段时间为了产品研发，可以说废寝忘食，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但在他的手边，放着一款刚研制出来的医疗器械。
机身跟组件两部分构成。
“肖主任，幸不辱命，这款直线切割吻合器，完全按照您的要求，设计研发。”
陈工拿着机身，向肖晨光展示着器械。
机身由手柄、旋转关节、执行器、电池和应急扳手组成。
形状如一杆“长枪”，枪头能激发钛钉，作用跟订书机原理差不多，可以替代传统的手动缝合，用钛钉离断组织与吻合。
精准、有效。
很大程度缩短了手术时间，更是能在狭小的视野内，做到完美吻合。
“辛苦了。”
肖晨光在来的路上，还在担心长城医疗的研发达不到他的要求。
结果现在一看。
陈工的技术没得说，模具的选择和灵敏度完全达到了肖晨光的要求。
甚至，还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咔咔咔……
肖晨光熟练的把一排排钛钉压在钉仓内，就跟上战场的士兵，给弹夹上子弹一样。
组件配套，没有问题。
操作得心应手。
肖晨光安装钉仓保护盖，推钉滑块，转动枪头，灵巧、迅捷。
“模具。”
肖晨光手拿直线切割吻合器，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仿佛真正站在手术台的主刀，给病人手术。
这股子气势，甚至连带着将之前颓废的气氛，一扫而空。
“这里。”
秦勇立马将早就准备好的练习模具放在了肖晨光的面前。
这是按照人体实质脏器研发的模具，里面用红墨水充当血液，肖晨光用马克笔做好标记，手里的直线切割吻合器的枪头随着肖晨光手臂转动，咬住模具。
扣动扳机。
咔嚓咔嚓……
一排钛钉被击发，顺着标记线，瞬间完成切割。
看着切掉的模具，秦勇很紧张，一旁的陈工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模具。
虽然在研发成功前，陈工已经反复实验多次，甚至已经通过相关部门验收。
但当肖晨光操作时，他依旧悬着一颗心。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哐当。
模具一角落地。
随着枪头拿开，一排钛钉稳稳的镶嵌在模具上，规整安全，没有一丝遗漏。
“不错。”
肖晨光亲自检查，心情很开心。
无论切割下来的模具还是保留的模具，切口吻合牢靠，甚至比手动缝合的还要好。
这如果能用在临床手术中，肯定能掀起一片浪潮。
“不错就好，不错就好……”陈工喃喃自语，眼里写满了欣慰。
能在下岗前，完成一件他自认为跨时代的器械研发，这辈子也算值了。
陈工扶了一下脸上的大宽眼镜，神情却写满了落魄，工作大半辈子的企业，说垮就垮，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事儿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我来公司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是出什么事儿了？”
肖晨光其实在进门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他们的情绪不对。
甚至在秦勇带他来办公室前，外面的工位上，明显少了很多人。
整个公司，就像人去楼空，缺少生机。
这跟肖晨光上次来的长城医疗，截然不同。
面对询问，陈工默不作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肖晨光将目光转向秦勇，后者犹豫片刻，直接说道：“肖主任，长城医疗可能马上要倒闭了。”
“嗯？”
肖晨光知道最近国产医疗公司很难，这跟大批外资医疗公司入驻有关。
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濒临破产，估计这跟在省城肆意妄为砸钱的瑞康国际有关。
果然。
秦勇开始讲述这段时间，发生在省城的一些事。
“瑞康国际果然财大气粗，提供给省城医院的器械，半年内无偿使用，单这一点，就能干倒大多数国产医疗公司。”
肖晨光点点头。
本来就是国际大企业，产品没得说，医生用的顺手，还便宜，像这种物美价廉的产品，当然来者不拒。
只是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
人们常说28天养成一个习惯，现在瑞康国际用半年时间，来培养省城医生的器械习惯。
前期虽然一直在赔钱。
可当这一切成为习惯，只要收费，后期所用的耗材，将会是天价。
科室、医院承受不起，又无法取代，只能被迫转移到病人身上。
到时候，随着费用增高，医患矛盾加剧，会出现太多的问题。
而瑞康国际，却躲在身后，坐收渔翁之利，赚个盆满钵满。
不得不说，资本的力量还真是恐怖。
“肖主任，公司的资金链马上就断了，我也是这些天才知道。”
“总经理这些天也一直在求人谋生路，可惜前期研发资金投入太多，原本想靠这段时间的营收维持运营，结果半路杀出个瑞康国际，公司一下子就垮了。”
秦勇很沮丧的说着这一切。
等他知道消息，赶回省城时，很多人都已经离职。
其中武东胜更是直接跳槽到瑞康，将原本长城医疗掌握的渠道资源，全转给了瑞康。
这算是压倒长城医疗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这款直线切割吻合器，马上要成为长城医疗的最后一件产品了？”肖晨光摩挲着手里的吻合器，不知在想什么。
“是。”
一旁没开口的陈工，很遗憾的说道：“咱们搞研究的，不懂做生意，只知道产品研发，器械好不好用。”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企业的效益这么不好。”
“生产的东西不如人家国外，在自家地方都卖不出去，是我无能啊。”
陈工说着说着，感觉这些年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眼里似有晶莹。
生产力不足，资金缺乏，产品自然争不过外资。
陈工此刻的情绪，或许就是当时国产研发人员的不甘与无奈。
现场再次陷入沉寂，窗外寒风萧萧，无情击打着玻璃，企图带走屋内最后一点温度。
就在这时，肖晨光的声音响起。
“秦勇，你们总经理现在在哪，我有事儿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