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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发动机一响,小朋友就自动关机了,何况大家昨天半夜定好闹钟爬起来看流星雨,兴奋过头,拢共也没睡上几个小时。魏尔伦刚刚把车开出野营地的停车场,孩子们便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闭呼呼大睡,东倒西歪的模样叫人很是担心会滑到地板上去,幸亏有安全带撑着,最后滑下去的只有。兰波用异能捡起小狗暖手,毛团子困极了,眼睛都懒得睁开,迷迷糊糊翻身继续睡。

兰波捏捏狗狗的尾巴尖,压低声音打趣:“什么客人都比陪牙琉律师打牌好吧?”

钢琴师无奈耸肩:“雾人他是自愿来帮我维持百战百胜的名号,那位客人哪里能跟雾人比呢?”确实没法比,牙琉雾人简直是成步堂见过的最难搞的家伙。

要说牙琉雾人,就不得不提到牙琉响也。雾人是响也的亲大哥,响也以检察官的身份初次登上法庭,就是负责那起害成步堂背负骂名离开律师界的案件。之后美贯与亲生父亲奈奈伏影郎分离,成步堂被剥夺律师资格,雾人为其求情未果顶替了他的地位,变成日本目前首屈一指的大律师。

成步堂一开始就怀疑过雾人,倒不是因为对方上位,毕竟他走了肯定有人会接替他在行业中的地位嘛,以雾人当时的声名显赫,除了雾人还真没其他人了。他怀疑雾人,是因为伪证罪对律师、检察官来说是足以摧毁职业生涯这潭清水的水葫芦,这种植物毁掉一潭水尤嫌不够,还会顺着水路关系网一路蔓延开来,否则律师协会何必快刀斩乱麻,在检控方并未提出诉讼的前提下立即收回他的律师执照呢?御剑跟他多少年的交情,才会面对铁证不顾非议坚持与成步堂往来,换成旁人,怕是躲都唯恐来不及。雾人跟成步堂仅仅几面之缘,他们观念不同,谈不到一块去。雾人做人做事只讲证据,极度理性,帮成步堂在律师协会的调查中说好话其实已经有点奇怪了,不过姑且可以当作不愿对自己即将取代的丧家犬落井下石,维持住彼此的体面,但这无法解释之后与钢琴师成步堂不咸不淡的来往。就是说没有必要啊,成步堂是他交情一般的同行,有必要为这种几乎不可能翻身的家伙忍受旁人无端臆测吗?

当然,作为律师界的传说,成步堂同样平等地怀疑过响也。牙琉检事通过让大律师身败名裂彻底在检察局站稳脚跟,从此再也无人质疑摇滚歌手不能担任检察官的职责——不管是摇滚歌手兼职检察官,还是检察官兼职摇滚歌手,这绝对不太对劲吧喂——有御剑帮忙,成步堂发现牙琉检事处理案件看似态度轻浮,实则相当正直较真。这较真的性格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当年的手稿伪证疑点重重,成步堂开庭前一个晚上从被告奈奈伏先生那里仓促接下委托,响也那么巧在同一个夜晚得知辩护方准备了伪证,被告的女儿那么巧在开庭前众目睽睽下帮忙转交伪证。牙琉响也跟成步堂不熟,并不相信对方出事前口口相传的人品贵重,他只是觉得有一个问题,大律师经手处理过那么多起复杂案件,这种人做的伪证会那么轻易被发现吗?一切的一切像是有人藏在幕后设了一个局,牙琉响也没有以伪证罪提起诉讼,证明他对当年那起案件心存疑虑。兰波帮忙追查,得知检察官先生曾经四处奔波,却怎么都找不到更多的证据,是在兄长的劝慰下勉强作罢。

又是雾人?看来牙琉检事不像幕后黑手,像的是他哥哥,牙琉律师啊。

后来美贯陪小伙伴跑去围观面包阿姨案的庭审,回家把律师周边高高兴兴送给爸爸,同时还念叨检察官先生与那天拜托自己把伪证笔记交给爸爸的叔叔特别像。

牙琉家族是人丁兴旺的法律世家,成步堂不确定那人是牙琉雾人还是别的亲戚,如果说美贯的证词有些单薄,那兰波就直接钉死了牙琉雾人的嫌疑。好心的兰堂先生带回优海女士,得知对方暂时无法帮忙找到美贯父亲奈奈伏影郎以后稍作休息,便又一次开始调查奈奈伏先生的踪迹。那个男人可能比不上或真敷家族开挂般的敏锐,却已经足以傲视群雄,成步堂步步紧逼,他永远可以先一步逃离,最后更是果断逃出日本,辗转前往多个战乱之地试图混淆视听。这是简单粗暴但着实有效的方法,只要别怕自己莫名死在战火中,换一个身份轻而易举。兰波不甘心,然而必须承认奈奈伏先生成功了,他根本找不到人,唯一的好消息是灵媒师们有帮忙确定美贯父母双全、三全(指成步堂)。兰波闲来无事,协助成步堂调查当年那起案件,这回没有优海女士的事分心,他不断深入,意外发现关键证人全部遭到跟踪,顺藤摸瓜,居然是牙琉雾人在雇人跟踪监视大家。这种可疑的举动不得不让人多想,前任律师默契与雾人加深了友情。谁也别笑话谁,互相利用罢了,成步堂想知道他的动机,想知道有没有留存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雾人也好奇受害者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跟这样的毒蛇打牌,一晚上下来全是虚与委蛇,成步堂属实身心俱疲,拿到提成也欣慰不起来,兰波说得对,跟牙琉雾人相比,什么样的客人都显得好说话多了。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出远门,一年,或者两三年?没有定数。”兰波注意到魏尔伦握住方向盘的手上蹦出青筋,无声轻叹,“麻烦你分神照顾孩子们了,还有,找他们问话的时候记得给魏尔伦说一声,他会替我帮你引开牙琉律师的耳目。”

“家里的事你放心,那就提前谢谢魏尔伦先生咯?”

“嗯。”

金发男子没有出言反对,成步堂对中也、阿尔好,是兰波的朋友,那他自然不会吝啬帮些小忙。

成步堂关心起兰波的远行,法国青年满脸苦涩,不肯说太多,于是他也不再纠缠,打了一个哈欠,兀自闭目养神。兰波抬起眼皮看眼车内后视镜,冲那双蓝眼睛微微一笑,同样合上了眼睛。

两家人一起去车行还了车,成步堂父女道别,准备去东京最大的综合超市寻找需要的食材。优海女士这周三寄来的礼物中有一本马基帮助整理的吉尼亚共和国食谱,上面都是她通过短暂相处猜测女儿与女儿养父会喜欢的菜。这份礼物果然深受父女俩的喜爱,他们确实对异国菜非常感兴趣,想在自己家练练手,要是好吃,以后聚会就有新菜可以上啦!只一点特别麻烦,今天想尝试的特色炖菜需要一种稀有调味料,问遍了商店街都没有老板听说过,所以他们准备去大超市看看,实在找不到,那就等优海女士下周寄来调料,今晚换一个菜咯。

成步堂家的饭目前处于薛定谔状态,劳德一家却早在昨天动身前就决定了今晚吃仰望星空,没错,正是英国名菜“仰望星空”。前一天上午,两只小朋友悲伤离开补习班,在老师楼下等家长开车接去看流星雨的时候,听到路过的同学说要去荒船水族馆玩。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突然想起每次去都会买的小鱼可丽饼,超级好吃,上次还有群高中生在可丽饼店旁边嘻嘻哈哈说什么“好像英国菜仰望星空呀”,当时大家着急去看企鹅来复枪生的小宝宝,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了,好想尝尝看呀!于是一番撒娇打滚,求得兰波含恨松口,同意今天给孩子们尝尝这道声名远扬的菜。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兰波满脸忧郁,给面粉过筛,“为什么我们两个法国人会养出想吃英国菜的崽啊?!”

他就是说,感觉自己的灵魂、尊严,还有品格,都要被这道许多英国人自己都没尝过,但是因为过于搞笑成为世界级鬼故事的菜毁掉了呢。魏尔伦笑而不语,默默给沙丁鱼去鱼刺,他其实没有亲友那么精神洁癖,更没有身为法国人过度的自尊,不过英国菜嘛,啧。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阿尔格尔蹲在椅子上剥蒜,好奇提问。

兰波冷笑着一刀将面团一分为二:“英国最好的餐厅在卖法餐,你们说呢。”

“哇哦!”

中原中也一听更兴奋了,那样的、呃,在饮食方面令人倍感遗憾的国家(补习班的效果不就出来了吗,瞧瞧这是多么官方多么委婉的说法啊),居然能流传出一道让日本人都知道的名菜,他更期待啦!荒神大人快乐戴上厨房柜子里的一次性手套,将面团铺到烤盘上。

乖乖留在厨房外面观察家庭活动,不时“汪汪”两声求关注,求摸摸。这次汪汪轮到兰波回应了,他熟练用金色方块摸摸狗头,安抚完毕,转身继续统筹安排制作任务。黑发青年昨晚蹭露营地守林人的网络紧急补习完仰望星空的做法,虽然蹲一起看完教程,守林人提出视频里那个英国佬向俄罗斯人请教如何做仰望星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兰波复议——不过据说这款派会比较好吃,家长满心成见是真的,对自家崽还有自己的味蕾满怀关爱也是真的,反复斟酌才选定了这一种做法。

四人飞快完成所有准备,赶在天黑之前,最后只需要放进烤箱烤上十五分钟,再拿出来刷上蛋液再烤一会儿了。说实话,在混炒鳕鱼肉末、西红柿丁、香菜、孜然以及咖喱粉的时候,小朋友们就已经因为这个前所未有的组合开始自我怀疑。那时至少能安慰自己闻着还挺香,等到魏尔伦将两颗生鸡蛋打进炒熟以后卖相不错的混合碎,越搅越恶心的时候,所有人闻着咖喱特有的香气都觉得停在刚才那步其实也蛮好的。不过蛋都打进去了,继续吧。仰望星空的灵魂就是死不瞑目的沙丁鱼,戳出洞把鱼头塞出去,用锡纸挨个裹好防止烤焦,看着面皮上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派,大家终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哇哦。”

中原中也干巴巴地说,活像是被锡纸下面的死鱼眼吸走了精气神。

魏尔伦打开窗户通风,客观点评:“感觉不如炸鱼薯条。”

“那我们下顿饭尝尝炸鱼薯条吧(划掉)我觉得。”阿尔格尔咂咂嘴,充满敬畏地举起亚历山大先生挡住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出去等吧,没准烤一烤,这东西、这派会好看一点呢。”

“行。”

兰波欣然同意,取下围裙的动作颇有些迫不及待。他看菜谱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其实是英国佬拿来逗孩子的搞笑餐,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坚定认为这道菜是英国佬毒害全世界的阴谋——法国特色签到活动(∞\/1)。

总之大家转移阵地前往客厅,留下可怜巴巴的金色异能空间封锁厨房,驱动空气,加速鱼类特有的腥味从窗户外泄。

“厨房该安一个门了。”魏尔伦委婉提出到这个家以后的第一个要求。

兰波痛心疾首疯狂点头,脏了,他的彩画集脏了呃啊啊啊啊啊!

两个提出想尝尝这个菜的罪魁祸首没敢吱声,捞起一溜烟跑去阿尔卧室摘苹果吃。没错,阿尔格尔终于吃腻了榴莲,迅速爱上了苹果。

大人们坐在客厅,保持好距离,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去看看茱蒂丝公寓有没有子母车位,家里人多(默认经常与成步堂一家同行),车子最好买大的,可是这样一来像仓院之里的乡间小路太窄,就会非常难走。

魏尔伦垂眸,状似不经意地说:“那就再买一辆小车好了,你以后单独出门也能方便很多。”

兰波没有立刻答话,黄绿色的眼睛静静倒映出那个孤独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