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贤超白了一眼李杰，示意他不要带着个人情绪。
蓝丽丽继续回忆她和周少峰的故事，“我们村里的孩子如果不上大学，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
如果没有遇到周少峰，没有到海城读大学，我的命运一定是嫁给村里的男人。
结婚之后，三两抱两，一辈子都困在山里。警察同志，我们那个村特别恐怖。”
“恐怖？此话怎讲？”林贤超问道。
“穷还不恐怖吗？穷比死还要恐怖！我们村里人靠着上山采灵芝谋生，每年都有人上山回不来的。”
“为什么？”
“村民上山采灵芝，不是摔死了就是被狼吃了，剩下来的孤儿寡母就惨了。姿色好的，带着女儿，说不定还能改嫁。长得丑的妇女，家里还几个儿子的，只能一个人背着贫困不堪的家，伺候老的小的，最后落得一个活活累死的下场。”
李杰没想到还有这么穷苦的地方：“你们村到现在还没有脱贫吗？”
“脱贫个毛线，村里人辛辛苦苦一年，抵不上你们一个月的工资。
村里女人很苦的，永远有吃不完的苦，我从小就发誓要离开村里。
是老周救了我，从我读大学开始，我们就经常一起见面约会吃饭，我成了周少峰的情人。”
李杰暗骂了一句“畜生”！
林贤超很好奇：“他和你父亲的岁数应该差不多大，你这年纪不觉得跟着他吃亏吗？”
蓝丽丽笑了笑：“周少峰是个合格的父亲，比我那个亲生父亲强多了。我能有什么亏的？大家不过都是各取所需！周少峰对我特别好，温柔细心，疼爱有加，我心甘情愿当他的小三。
当然了，如果他是普通男人，我肯定不会选择他，我是真的穷怕了。警察同志，你们知道穷有多可怕吗？”
三人沉默不语。
蓝丽丽继续说道：“我读高中的时候，在我们那边镇上读书。那时候我已经长得很漂亮了，但是老师和同学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补丁，一开始我的成绩都是班级前三名，那阵子实在太自卑了，成绩一直徘徊在前十名左右。尽管成绩还不错，老师还是无视我，甚至不喜欢我 。
班上前面几排同学，不是富家子弟就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以后注定都是人上人。老师因为我穿得都是补丁，安排我坐在打扫卫生的工具旁边。一到夏天，垃圾桶怎么刷都臭，我就这么臭了三年，同学都嘲笑我，说我是扫帚公主。我多次扪心自问，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但是穷似乎就是原罪。”
林贤超不知该说什么，示意蓝丽丽继续说下去。
“我比老周女儿大不了几岁，我很羡慕她能有个好爸爸，她想要天上的月亮，老周都会想办法给她弄到。我跟老周在一起，更多的像是找个完美的父亲。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公平，至少在出生这一块就不公平，投胎是一门技术活儿。”
林贤超问：“你的父亲不关心你吗？”
“穷人家有什么关心不关心的，他们只关心肚子能不能吃饱。我爸好几次都让我辍学，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他已经过世了。最奇葩的是，我爸当年还想把我卖了，父亲卖女儿，简直毫无道德伦理。我爸卖我是为了供我弟弟读书，他一直希望我弟弟出人头地。
周少峰身上有很多光环，女人都是很慕强的，我也不例外。一开始只是为了钱，后来日子久了，我对他有了爱情。我承认，一开始我想要给自己找个人生的捷径，找个优秀的男人当靠山。
这样我的人生就不需要辛辛苦苦打拼，不需要花费几十年功夫去积累，一步就能跨入理想的生活，得到你们一辈子拼搏不到的财富。”
听完这些话，李杰忍不住道：“你还真是一个现实的女人！”
“警察同志，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
李杰轻笑：“你错在不该毁了别人的家庭，不该偷别人的丈夫！周少峰死了，和你有关吗？”
“不好意思，这位警官，我没有毁掉赵茹的家庭。周少峰没死之前，他们夫妻一直都是相安无事。
周少峰死得很蹊跷，希望你们尽早抓住凶手。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你们与其找我询问关于周少峰的事，不如劝赵茹多给我点钱。我不是为了我自己逍遥快活，我是为了我和周少峰的孩子，为母则刚，我为孩子争取，天经地义。”
“你怀了周少峰的孩子？”
“是啊，我们一直计划生个孩子，老周一直想要个儿子。他还答应我，如果生了儿子，他就扶我当大太太。他和赵茹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他们一直没离婚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周少峰死之前的一周跟我说过，打算和赵茹摊牌了。”
听到这里，林贤超三人都认为，蓝丽丽不可能是杀死周少峰的真凶。
他们是这么多年的情人关系，蓝丽丽又怀了他的孩子，完全不具备杀周少峰的动机。
只要周少峰活着一天，就可以保证他们母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警察同志，你们专程找到我这里，该不会觉得我是杀人凶手吧？”
蓝丽丽见三人不说话，三双眼睛打量着自己，一时间有些抓狂和不满。
“我没有理由杀死老周，我虽然没有名分，可是老周答应给我名分，他会和赵茹提出离婚。
杀死老周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他有钱有势，对我又好，可以让我一辈子过人上人的生活。即便老周不和赵茹离婚，这辈子我也跟他跟定了。老周死了，最大的损失者就是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周少峰死之前，知道你的肚子里面怀了他的孩子吗？”
蓝丽丽红了眼睛：“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已经被人杀了。我的命挺苦的，好不容易遇到了老周，老天爷存心不让我过好日子。老周也是挺苦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儿子，都还没见到一面就死了。”
2
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周少峰的死因，林贤超很好奇蓝丽丽是怎么知道周少峰死于他杀。
“你是怎么知道他被人杀了？我们警方没有对外公布周少峰的具体死因。”
蓝丽丽神色微微一愣，“案发之后，我见过赵茹，是她告诉我的。老周会游泳，不可能溺水。他知道我在备孕，把烟酒都给戒了。”
“这么说，你对他的死，完全一无所知？”
“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你怀疑是什么人杀死的周少峰？”
“我觉得有一个人很可疑，你们可以重点查一查她。”
“谁？”
“赵茹！”
“为什么怀疑她？”
“难道你们认为赵茹没有一点嫌疑吗？”
林贤超反问：“我们在问你，为什么会怀疑赵茹杀死了周少峰？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的确没有证据，但是我有女人的第六感。赵茹发现老周出轨，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女人，了解女人，为了报复老周，她说不定害死了老周。如果不是她亲自动手，说不定是她花钱雇凶杀人。你们别看赵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个人心机挺深的，是老周告诉我的。”
“蓝女士，没有证据之前，你的这些观点都是你个人的主观猜测。”
“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赵茹，谁还会想要杀死周少峰！
赵茹不是那种能够隐忍丈夫出轨的男人，因爱生恨，买凶杀人，这种事情应该对于你们警察不少见吧？”
林贤超起身：“我们先走了，如果你有什么新的线索，希望你能第一时间和我们警方取得联系。”
“好！我一定会的！”蓝丽丽犹豫了几秒，说道：“警察同志，我发现最近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为了我的安全，希望你们派人保护我。”
“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跟踪我的人和杀死周少峰的人可能是同一个人，也许是赵茹安排的杀手。”
三人离开舞蹈中心，一路上，李杰开车，林贤超坐在副驾驶，阮川在后排思考蓝丽丽刚才的那番话。
三人现在都是一筹莫展的状态，这案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切入调查。
首先，杀死周少峰的凶手，一直是个谜团。
赵茹作为嫌疑人之一，但目前警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赵茹也有不在场的证明，周少峰失踪之前，她和几个牌友在一起打麻将。
赵茹一开始说海市蜃楼会所监控中，看见了周少峰。警方带着人过去调查，监控里面周少峰并没有出现。
赵茹这个时候又说自己有精神问题，并且拿出了实质性的证明，一份精神病院的病历证明。
种种行为，足以证明这个女人十分可疑。
“老大，咱们现在是回局里还是上哪儿？”
林贤超沉吟几秒，道：“去一趟第五人民医院，见见那位黄医生！”
很快，三人来到第五人民医院，一家精神科三甲医院。
“黄医生，外面有人找您！”一个小护士敲门说道。
黄俊抬头，看到三名男士已经站在门外。
“请问，你们是？”
林贤超拿出警察证件，“你好，黄医生，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警察。”
“警察同志，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黄俊显得有些紧张。
“我们来找你是想让你回忆一下，一个叫赵茹的病人，你应该还记得她吧？”
黄俊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意思啊，我每天面诊很多病人，记不清这个人了。”
“赵茹上午刚挂了你的号，你确定想不起来了吗？希望黄医生仔细回忆一下！”
林贤超拿出一张照片：“黄医生，请您仔细看一看，这个女人有没有来过?”
黄俊点了点头，拿起鼠标开始查询来访病患信息：“请您稍等一下，我来查一下上午的来访记录。”
半晌之后，黄俊抬头看向林贤超：“我记起来了，上午十点零八分，这位女士挂了我的专家号。
警察同志，你们要问什么？如果是询问这是病人的隐私，你们带红条文件来了吗？”
林贤超看向李杰，李杰从包里拿出红头文件，事先已经准备好了。
黄俊看了一会儿盖章的红头文件，这才抬头看向他们。
“你们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知你们。”
“赵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黄俊注视着林贤超，目光十分坚定：“你们都拿出红头文件了，咱们就直接摊开来聊吧！你们是不是想知道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林贤超挺喜欢打直球的，“行！那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来是想确定一下，赵茹精神方面到底有没有问题。”
黄俊几乎没有思考，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赵女士的精神状态不是很乐观，我劝说她最好尽快住院，她说家里出了点事情，等安顿好了会来住院。”
“她当时没告诉你，她的丈夫被人杀了吗？”
黄俊表情一怔，缓过神来说道：“真没想到她的丈夫死了，看来这是导致她病症加重的诱因。”
“黄医生，请您说说赵茹的具体情况，她的病症很严重吗？”
“警察同志，赵女士患有中度精神分裂症、中度抑郁症和重度焦虑症。
赵女士说自从发现她丈夫出轨，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几乎没有睡过一夜整觉。
睡眠不足会导致睡眠障碍，严重会导致神经严重受损。精神疾病可以称之为精神癌症，得了这个病的病患会十分痛苦。我给她开了一些药物，如果控制不住，她接下来需要住院积极配合治疗。”
“这么严重？”
“是的！赵女士的精神状况十分糟糕，已经伴随了精神分裂症，幻听和幻觉这种情况。
希望你们尽量不要打扰她休息，避免引起病人身理和心理上的刺激。”
林贤超心情更加沉重，他怀疑的每一位嫌疑人似乎都有合理的理由证明自身清白。
周少峰总不可能自己用氰化钾毒死自己，并在药性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的时候，自己走进湖里溺水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