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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他鸡蛋怎么了?你瞧瞧,他给我带的项链多好看……”

“不当吃不当喝的玩意儿,就骗你个傻妮子!”

“我乐意!看着它我就不渴也不饿了!”

小花还在和老爹掰扯她养的鸡为什么不能把鸡蛋送人的时候,突然听到外边的爆裂声。

姑娘吓了一跳,愣愣地不知所措。

老爹这会儿可顾不上鸡蛋了,把她搂进怀里、挡在身后。

“他娘的,谁往道上埋雷管了?”

老爹骂骂咧咧,难掩忧色。

这种事可不少见,大多是国道省道附近的村落集体行凶,然后抢货、分货……说来可笑,这样只要货、不害命的抢匪在路霸圈子里已经算善良的老实人了。

老下村里也曾有人想干这个来钱快的好买卖,老爹的老爹——也就是老村长——他不许。

老爷子坚决拒绝倒没有任何高大上的理由,主要是因为他年轻时候跟着村里人干过类似的事儿,被判了六年。

老下村的后生都是听老村长版监狱风云长大的,对那地方颇为畏惧,被拎着耳朵提醒了多年,便也不敢犯错了。

小花没追忆那么多,她猛地回过神来:“你说啥?车炸了?”

老爹下意识点头。

他还沉浸在缅怀自己老爹的悲伤中,眼前一花——亲爹已逝,活爹冲出去了。

“哎,姑奶奶你找死啊!”

“孩儿她娘,赶紧喊村里人!外头出事了!”

老爹猛地回过神来,一边嚷着喊人来一边追了出去。

以老爹作为监狱风云的第一聆听者身份而言,虽然他没进过局子,但没有人比他更懂那些弯弯绕绕。

国道省道上突然炸个雷可怕吗?

可怕,但有限。

毕竟大多数人能攒出来的只是土雷管,杀伤力有限,想要掀翻一辆满载的大货车可能性有,但不大。

真正可怕的是随后蜂拥来的人。

人嘛,比什么都可爱,也比什么都可怕。

但这次却与平时的劫道有大不同。

爆裂声大得像是要炸山,绸带似的平整路面被粗暴扯断,大货车被掀翻,毫无体面地躺在地上。

而本该紧随其后出现的抢货的人却没有出现。

好像闹出这般阵仗就是为了炸辆车似的。

“明子!明子!”

尘土和火光中,小花踩到了遍布裂纹的煮鸡蛋。

它们早就磕破了壳,钉在地上,蒙上一层灰尘,若非依旧柔软,倒与石头块没差。

侧翻的头车烧起来了。所幸他们刚起步、车速不快,且几辆车之间离得远,后三辆车倒是刹车及时,没有受损。

后车里完好的人冲过来,有的灭火,有的爬进二车的驾驶席往外拽人。

还有两个眼尖的冲进被炸出的沟里,从灰土里扒拉出来一个人。

他满身满脸都是划伤和泥土,躺在地上睁着眼,瞳孔失神,嘴里往外冒血。

刚刚,就是刚刚,剧烈的爆炸震碎了玻璃,他被身边人扯着后领子扔出了车。

他还在空中翻滚时,就看到火光笼罩了歪斜的车头。

“明子!明子!”

隐约间,他听到小花声嘶力竭的呼喊。

“虎、虎哥……”

明子只剩下了转动眼珠的力气,他侧眼盯着通红的车,既不理解为什么会在老下村出事,也不明白……虎哥为什么要救他呢?

“虎哥!虎哥!”

其他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被火焰阻隔的人却没给他们回音。

“操!”

不知是谁骂了句娘,也顾不上去村里打水,竟然就用一双血肉做的手探进火焰,抓住了通红变形的车门。

“啊——”

痛呼声凄厉,他却没收回手,不知道疼似的死命往外拽车门。

其他几个离得近的怔了一瞬,当即有人脱下军大衣扑打火焰,有人甚至想钻进车里救人。

老爹跌跌撞撞跑过来,看到这场面人都傻了。

“都疯了、疯了!不要命了!”

他挥着手朝他们喊:“都别围着!油箱漏了,要爆炸了!”

他也顾不上别人,精准找到自己闺女,也不吭声,扛起她就往回跑。

小花拍着老爹的背,声嘶力竭地喊着:“救火啊——你倒是救火啊!”

“滚蛋!老子就你一个崽儿,救人也轮不到你上!搭几个鸡蛋就算了,你还想为个爷们儿把命搭上?”

没人知道他怎么能跑得那么快,甚至跑过了家门也没停下。

那头,几个生猛的小子终于把张二虎弄了出来。

大哥用自己的命救了小弟,小弟们也拼死把大哥从死局里拽了出来。

张二虎模样凄惨,撞伤划伤不必提,头发也早都被燎成了灰,脖子和半边脸上一片血泡,被拽出来时,胳膊上还冒着火苗。

救他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手被烫伤烧伤,还有的连眉毛都被烧没了。

有人扑灭了张二虎身上的火苗,一看,整条左臂鲜血淋漓,一碰就带下一片血肉。

“快!把后车开走,带虎哥和明子跑!”

“要爆了!”

此刻竟还有人能冷静指挥,也是很不易了。

张二虎早就昏过去了,毫无知觉地任人搬动,再没力气给谁一巴掌,或嚷一句老子的恶名全被你们丢了。

……

林听得到消息时,已是半个钟头后。

货车没有爆炸,老下村的小伙子们把火扑灭了。

也没有人来补刀,对方只留下了一地狼藉,似乎这只是一个巧合,与每天发生在各地的“巧合”一样。

“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自制的土雷,是开矿炸山用的专业东西!一条路都被炸断了!”

电话里,杨美云声音激动又疲惫。

林听攥着大哥大,心堵得厉害。

“听儿,二虎跟了我二十年了,几个小时前他还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明子有对象了、要结婚了……我还说给他包红包……”

“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你懂吗?”

杨美云的声音稍带哽咽,是哪怕流落香江也没表露出过的悲伤。

林听攥紧拳头,声音干涩:“我懂,姐姐,我懂。”

指甲掐在掌心,她却没感觉到疼。

她知道,这一遭不是杨美云名望不够,也不是张二虎得罪了谁,这就是冲她来的。

深吸了口气,她努力冷静地说:“我先让人接虎哥他们来京城医院……先保人,剩下的事,我来办。”

杨美云难得逼问了一句:“你要怎么办?”

“有仇报仇,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