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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琝听此笑而不语,只低头饮茶,或许神君此言,正是道出真相而自己愿意放下责任的根由,或许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

倒是在一旁的耿青穆听的有些着急,终于寻到这个机会间隙,便开口道:“族长是应允了我们取遗骨之事罢?”

“自然。”妘琝答道。

“那么君上,要不我们先谈谈取遗骨怎么取?先前所说遗骨或有结界,取之不易,我们是不是应当商量一个稳妥之法?”耿青穆同音楠道,他知道这话说出显得自己更加愣头青,诚然炎姑娘陈情一番令人动容,但事态紧急,故而语气中也颇有急切。

霁欢听此,终于放下茶盏,边思索边回道:“应对结界,只能先探其根由,族长两辈人都没有明确,之前九凤两人消失的根本原因,此事恐怕商量起来,无益。”霁欢语毕,这样的神态,音楠恍惚间有熟悉感,心中“咯噔”一声,不安之情加深。

“姑娘说的不错,老夫实在无法。虽已经应允,但是如何堪破结界顺利取得,恐怕诸位只有一试。更何况,在结界之前,还需开启千室门法阵,方能试探结界情况。”妘琝道,

“先前说过此阵为小女所设,千室门阵与北疆大荒入口的雷阵电林不一样,雷阵电林是法阵与结界的相合,故能够硬闯,无外乎受些伤,总的还有以力破巧一门。但是,千室门阵却是用以隔绝结界的法阵,各位昨夜也看到了,闯是闯不出来的,极有可能还会损坏内部的结界,若是结界被损,会有什么情况,此事无法估量。而开启法阵,需取小女和老夫的掌心血为介,只是如今,小女伤重,再取掌心血老夫实在不忍。要不,各位再在大荒驻留几日,稍作休憩调整,也等小女恢复元气,再开启法阵?”

妘琝此言尽显疼惜女儿之情,但言语之外,又似乎还有其他隐情。

音楠知道驻留几日本不是大问题,但是此次出来已是风波紧紧,大荒此遇,过了一夜,九重天上应当会有动静,他需得赶紧回到末址,万年须臾,此时,须臾亦是万年,时间不在他处。

正当众人无话,各自思量妘琝所说这段,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时,门外传来了妘星芦尚虚弱的声音。

“爹爹,既然商议此事,自然要唤我一道,怎得特意在我房间燃了息神香?”

妘星芦扶着腰际,是外伤还未痊愈,经此一场,虽有夜笙辅佐疗愈,亦需时间将养一番。北翼衡也暂未回冥界,留在此处照顾妘星芦,倒是有情有义。此时,他正紧扶着妘星芦缓步上了台阶,进了厅堂。

“星星,你不好好休息,来此此处作甚?”妘琝边接妘星芦边道,又看了一眼北翼衡,是老丈人看女婿一贯的神情,语气中有怪罪,道:“不是让你看着她,若是醒来,切记留住她吗?”

北翼衡无法恼怒,只无奈地边朝陌桑神君行了礼,又同音楠对望致意,眼神扫过一眼霁欢,笑道:“岳丈大人,您知自然道她的性子,哪是我能留的住的?”

“爹爹,你别岔开话头,这件事情,你留我在房间,不过是觉得我不会同意你的决定。”妘星芦睁着满是疲惫的眼睛,亦满是恳切地对妘琝道:“其实我早有此猜测,但是一直不甚理解,这是您的宿命责任,自我出生之后,便也是我的宿命责任,我不理解,您作为族长为何要作此打算?但是,伤这一遭又一觉醒来,灵台格外清明,昨夜的事情也让女儿想的多了一些,不再是先前任性鲁莽的妘星芦了。”

“原是如此。”陌桑神君幽幽开口道,“族长言外有意,难言之隐,竟然是这个。”

音楠也道:“族长应允了我们所求,但是担心妘姑娘对此不同意,才显得有些为难,对吧?。”

妘琝作为九凤一族现任的族长,打理族内事务,对待族中众人,在每个方面,其实很是合格,族众对他也是尊敬有加。但是唯有一条,在教养后代上,早些年他确实有些缺位。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九凤一族当年的能力在逐代消解,自己要担当大任,必得多花时间心思在修行上。况且,他们这种舍了神元,堕入魔族的后代们,要调和神体与魔性,无外于取阴阳平衡,此道是他们修行的重点,也是耗费心神的难点。

也是这样的原因,妘星芦作为他的掌上明珠,幼时承他教养的时间并不多,反倒是自己的父亲,妘星芦的祖父,喜爱这个从小就聪慧的孙女,毫不吝啬对她的教导。

但是妘星芦的祖父对祖辈所担使命责任的看重,是远高于自己的。在守护竖亥遗骨此事上,亦是万死不辞,终身不动摇的。在妘星芦幼时,对万事万物看法,还没有形成自己独到见解之时,她祖父便已经将这样的信念,传递给了她。

妘琝自己的心思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如今他已经追溯不到,但是后来父亲陨落羽化之时,对妘星芦的交代甚至多过于对他的交代,想必,即使自己隐藏的深,但作为父亲,当已经察觉,所以弥留之际,才期望于孙辈能全然继承自己的衣钵。

只是后来,世态变化,神魔联姻,而妘琝因为幼时对妘星芦的陪伴少,在妘星芦此后的成长中,溺爱自然是多过了教导,对守护竖亥遗骨一事上,却只能顺其自然。

陌桑神君和音楠君说的都没错,自己先前一番,确实已经决定以此为契机,放下守护竖亥遗骨之责,但是怎么征得妘星芦得同意,他还需要时间考虑。

自己女儿性格骄纵,若是不同意此举,而有什么过激的反应,那才是得不偿失。又或者,本就伤病一场,再急火攻心,损了修为,不说怎么同夫人交代,自己这个父亲当的就更不称职了。

但没想到,妘星芦自己想通了,想通的这个时间突然,却也也刚刚好。“真是自己的好女儿。”妘琝心中想。

“星星,你能明白这些,为父感激你。”

妘星芦看着快要老泪纵横的妘琝,拿出手帕给自己的父亲擦拭了眼泪,宽慰道:“父亲何出此言?女儿总是任性,也该懂事一回了。”语毕,又朝陌桑道:“我愿意开启千室门法阵,只是,陌桑神君可否答应小女一个请求。”

“这,星星……”

“哦?请求?这还有我的事儿呢?”陌桑听着语气虚弱的妘星芦说这话,不紧不慢,疑惑道,“说来听听。”

妘星芦看了看扶着自己也盯着自己的北翼衡,咬牙道:“小女能否耽搁神君半晌,留一幅神君的画像?”

妘星芦知道此时说这个不妥,但想到这多年的种种,若是此时不说以后或许不再有机会了。虽然事情起因在陌桑神君这头,又几经周折,北翼衡的心思亦让她心有萌动,但是这不一样。

这是少时自己,同此时自己的一个诀别。

陌桑神君实在没想到请求是这个,手中扇子把玩,发出“啪啪”声响,双眸轻佻,眼神玩味地看着北翼衡。

没想到北翼衡却坦然,拱手附和道:“不情之请,还请神君应允。现下,星芦的身体还未恢复,需要耽搁神君一些时间了。”

“这有何难?本神君送你一幅就是了。”

“不,神君,需小女亲自作画才可。”

“那取完遗骨,本神君再逗留几个时辰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