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之虽然一时有点错愕,但面对萧艳的厉声呵斥,他依旧一副怡然不惧的样子。
他确实有不惧的底气。
事实上,在萧艳呵斥完林甫之后,朝臣中立马就有不少人为林甫之辩解了起来。
“圣后,林相忠心耿耿,一心为国。此次虽然擅动刀兵,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臣请圣后不要降罪于林相。”有人痛心疾首地说道。
“臣附议,林相贸然惊扰宫庭,此举虽不够妥帖。但论其本意,也是为了涤秽荡瑕,拨乱反正。其情可鉴,其心可嘉。”亦有人义正言辞地说道。
“林相明知此举有被圣后责难的风险,却为了澄清宇内,依旧毅然决然。这等高风亮节,忠肝义胆,若被降罪,岂不寒了天下义士的心。”
“圣后,大逆即大顺啊......”
......
刚刚还默不作声地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个个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苏清欢都被这些荒唐的话给气笑了,怎么的,就这么个宫变的叛贼,还得给他奖励是吧?
而且什么叫涤秽荡瑕,拨乱反正?
谁是秽?谁是瑕?谁是乱?
这些人是真的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恐怕等到林甫之手底下的人把刀架到萧艳的脖子上,他们也还会有一套说辞,来合理化这些行为。
陆盈盈显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的小脸涨得通红,向飞烟问道:
“这些人是傻子吗?”
飞烟笑道:“他们可不傻,一个一个精得很。现在跳出来的都是林相一党,这些人和林甫之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若是林相败了,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此时放手一搏,助林甫之一举成功。”
“圣后被恶贼苏清欢蒙蔽,本相今日即便担上一个忤逆的罪名,也誓为圣后除去此恶贼。”
“哦?那本宫日后还要感念林相的恩德了?”
“不敢!”
“老国公,国危矣,羽林军何在?”
萧艳也不再和林甫之做口舌之争,而是看向了宁国公,宁国公手握羽林军的指挥大权,今日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宁国公缓缓地睁开眼,然后慢慢地伏倒在地:“恐怕林相的人早把这皇宫围的水泄不通,即便老臣有心调兵,军令也传不出去。
如果林相闹的动静不大,恐怕羽林军那些儿郎也不敢轻易擅离职守。”
听了这话,萧艳也不由惨淡一笑:“老国公的立场,本宫明白了。”
宁国公用传不出军令这种借口来推诿,摆明了是不打算管眼下的事。
而他的后半句,显然是说给林甫之听的。什么叫闹的动静不大,恐怕就是皇帝依旧姓李而不姓萧。
也许对宁国公、李凤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借林甫之的手将萧艳彻底赶下台。
林甫之闻弦歌而知雅意,呵呵笑道:“本相始终忠于皇室,未有二心。
而萧国舅文韬武略,也不过是想在余下的时日里,一展所长,为大乾鞠躬尽瘁。又岂有窥窃神器之心?”
听了林甫之的话,萧白石的眼珠闪动着:“林相的话,亦是我的心迹,大皇子以为如何?”
李凤呵呵笑道:“若萧国舅果真能敛去锋芒,一心为我李氏尽心,高官厚禄,正在其中。”
“咳咳......”
咳嗽的是苏清欢,萧白石李凤这平日看不对眼的俩哥们儿,这就当着他的面达成了交易。
怎么的,不把兄弟当人看呐?
李凤睨了一眼苏清欢,笑道:“苏兄,那日校场你的风姿,李某记忆犹新。今日这棋于别人是死局,于你而言,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你自放心去,汝之妻子,吾自养之。”
呵忒。
而瞧林甫之的神色,似乎对李凤这番说辞也不很满意。
宫门外兵戈的声音渐小,显然是要分出胜负了。
“呵呵,苏清欢,如花美眷,再看一眼吧。今日即便你有万夫不当之勇,本相也定让你有死无生,为我的动儿报仇雪恨。”
饶林甫之老成持重,在自以为稳操胜券后,也是不免提前开起了香槟。
“呵呵,林相,现在言胜,为之过早。”霍青璇说道。
“怎么?难不成你爹冠军侯能神兵天降,现在来到老夫面前不成?等你爹从边关归来时,乾坤已定。他又能如何?”
宫门外,一个身披甲胄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殿门。
那人的脚步声很重,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头上。
而林甫之看着那人,脸上先是自得,再是忍不住的大喜。
等那人越走越近,面容瞧的真切了,林甫之才转为错愕。
而同样的,萧白石看清来人后,也自嘲地一笑,瘫坐在地上,拿起酒壶喝了起来。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林甫之喃喃道。
没错,来人正是冠军侯霍征。
“禀圣后,宫门外宫变已被镇压,为首之人已被生擒,其余乱党已尽数伏诛。后续待要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萧艳笑意盈盈,站起身来:“林相,你看呢?”
到此时,林甫之才意识到自己早是瓮中之鳖,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霍征:“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林相以为本侯该在哪里?”霍征反问道。
“看来今日有死无生的是林相,而不是我家欢郎。”飞烟腻声说道。
“是你!拓跋明珠没有死?”林甫之看着苏清欢,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唐婉看着癫狂的林甫之,眼神不禁变得黯然。
爹,娘,小弟,婉儿终于给你们报仇了,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林甫之在意识到满盘皆输时,瞳孔不由放大,嘴里不住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
然后他突然跪下,不住地向一个方向磕头。
不一会儿,林甫之额头上就磕的满是鲜血,但他恍如不知,还是不住磕着。
但他叩拜的人显然不是萧艳,更不是苏清欢。
“陛下,救救老臣。”
“陛下,救救老臣。”
“陛下......”
林甫之涕泗横流,一声哀戚过一声。
苏清欢、萧艳等人也不去管林甫之,也同样默默看向了某个方向。
原本空旷无比的天空,突然传来了大道洪音。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苏小友,可愿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