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她,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会给自己发消息。
宴席的长桌很高,上面的杯盘珍馐刚好能遮挡他人的视线,
楼君泽手放在桌子下面,从袖子里掏出手机,打开消息,看见了她发来的一行字。
她承诺,绝不会轻易的再召唤雷火,请他放心。
他担心的不是自己,他是在担心她啊,
她怎么不明白?
“请殿下斟酌!”群臣哗啦啦跪了一片。
“请殿下挑几个身边人。”
“子嗣也关乎社稷呀殿下!”
“……”
楼君泽抬头,脸色阴沉似水。
从来没人问过他在想什么,
从来没人在乎他喜欢什么?
江山,
江山,
张嘴闭嘴都是江山,
他只想报仇而已,
江山都是别人对他的期盼,
是他一生的背负。
他戎马一生时时枕戈待旦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在阴谋里挣扎着求活的人,又怎么可能挑几个陌生人放在自己的枕边?
他只对一个人毫不设防,
从高空一跃而下都不会挣扎的信任。
他只对一个人有关于未来的期盼,
他知道这是妄想。
可哪怕只是一份痴妄,他也忍不住的在想,她那样的姑娘若知道自己有枕边人,那自己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和她一起的机会了?
明知希望渺茫,却又隐隐期盼。
卑微又渴望。
他在等,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
楼君泽起身,望着下面的群臣命妇,说道:“如今江山未定,怎好骄奢淫逸,孤立誓,绝不偏安一隅,京都夺回之前,天下三十九州未重回乾朝之前,孤,绝不纳妃。”
宴罢,
心事未了,不能眠,
楼君泽走上城墙的鼓楼,望向东面,看着中州的位置,
夜幕深深,当然望不到中州,
只看到淮安城中城外一片灯火点点,爆竹声声。
过年了,
楼家都快死绝了,顾家也只剩下小七一个人,还远在边军。追随的自己的亲信们也都在各处统军,连她都到中州赈灾去了,
在这个众人团圆的日子,
他只有一个人。
抬腿坐在城楼,靠在青石墙上,挥手要来了烈酒,一口又一口。
两百护卫分布在各处,几十人站在他身后,无人敢劝。
能给他下酒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噔噔噔噔噔,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公孙大人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城楼,在远处喊:“殿下,老臣求见。”
“过来吧!”
得了自家殿下的吩咐,护卫放行,公孙大人来到了楼君泽旁边。
“殿下,老臣不怕斥责,老臣有一句话一定要说,楼家只剩下您一个人了,且还日日被刺杀,若有个万一……?”
“殿下,老夫活了一辈子了,年轻人的事还是经过一些的,不敢劝您以社稷为重,只是后来想到了一件事,这才匆匆赶来,斗胆说一句,您不接纳其他人,可是因为心仪夏时姑娘。您若是点个头,老夫帮您张罗……”
楼君泽开口了,仿佛是在对老大人说,也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她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退下吧!”
……
“啦啦啦,大年初一发红包啦。”
她没得到红包,还被洗研要走一个,
不开心。
在这个城池留下了武林盟的人继续施粥,几人又开始带着车队前往下一个城池卸粮食。
谢衍之骑在他的瘦马上,一身湛蓝色的素色棉袍,同色棉布腰带在他腰上束出一个劲瘦的弧度,背上一把名贵宝剑,头上同色棉布束发一丝不苟,斗笠上的飘带迎风飞舞。
明明是洗研从码头买的普通成衣,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英俊潇洒的样子。
夏姑娘骑马跟在他后面,欣赏自己的偶像,搭话道:“十两大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是说,东洲的灾情结束以后。”
谢衍之:“诛杀贪官,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助更多的人。”
夏时问:“你不怕吗?坏人总是有很多武师,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谢衍之:“怕什么?这世界无论怎样破碎,总得需要有一个人来修理它。”
哇!
这才是大侠啊,
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多少人梦里的江湖。
夏姑娘顿时被感动了,无比崇敬的拉着谢衍之说:“你以后有什么项目可以找我投资啊,譬如赈灾什么的?只要你拉赞助我都掏钱。”
“好!”
后面跟着的洗研:“……”他家姑娘不是最最抠门省钱吗?怎么这就要都给别人了?殿下啊,你快看看啊。
洗研再次强行打断话题:“姑娘,小的跟你说……”
嗖一声,
一支鸣镝破空而来,后面跟着数支利箭,蜂拥而至。
“有刺客!”
商队头人一声大喝,护卫商队的武林盟武师纷纷掏出了刀剑迎敌。
谢衍之早就在鸣镝响起来的时候,就跃到了夏时的马前,挥动刀剑替她挡住箭矢,
“杀了那女人!”
箭雨后面,数百黑衣人蜂拥而至,谢衍之一跃而下和众人交战在了一起,
洗研立刻补上来站在了夏时跟前。
刀光剑影里,夏姑娘忧伤的想,你们这样,我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她闲来无事,东张西望。
便看见远处有百姓受伤,
大路上本来就有逃荒的流民,还有跟着车队希望能跟着车队去下一个城池喝粥的百姓,黑衣人冲杀之时哪里有空让前面的人让一让,全部都是一刀砍翻。
“啊,杀人啦!”
“哇哇哇哇,哥哥、哥哥,你醒一醒啊……”
“……”
“啊,该死的逆贼,竟然砍老子胳膊,吃老子一剑……”武林盟的武卫也在不停的倒下。
夏时便知道,她该走了。
她朝谢衍之喊道:“十两大侠,我不能和你同行了,如果有机会,咱们再一起行走江湖吧。”
喊完解下钱包丢出去:“这是给大家疗伤的银子,你拿着!”
然后她拽着洗研的缰绳道:“咱们走,驾!”
两人突出重围,朝着远处的山里跑去。
“姑娘!”
谢衍之在后面赶紧跟上,却被黑衣人层层阻击落慢了脚步。
“啊!”
马儿嘶鸣一声被绊倒,洗研和夏时在山坡上和马儿一起滚落在地。
洗研赶紧把她拉起来,拉着她的胳膊继续跑。
夏时提着裙子努力跟上。
在进入深林的最后一刻她回头,看见黑衣人纷纷追着她跑过来,看见百姓和商队都已经安全,然后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山林里。
跑,
使劲跑,
不能比黑衣人快太多,要不然这群王八蛋跟不上,
也不能太慢,要不然就被这群王八蛋追上了,
跑,
一直跑,
足足把这群人引开了几十公里。
一开始洗研拉着夏时跑,
后来变成夏时拉着洗研跑,
“洗研你还跑的动吗?”
洗研:“……啊……啊呀,跑……不……不行……”
夏时拉着他朝树木稀疏的地方跑去,等稍微开阔一些,把拉起他,一把把洗研给甩了出去。
“记得我说的那个城池集合!”
洗研跟呈抛物线去了对面的山头,然后缓慢落地。
黑衣人们:“……”还能这样,这女人竟然也有和黑袍人一样厉害的手段?
怎么办?
池嫮果断下令:“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立刻杀了她!”
“做梦把你!”夏时骂完转身继续跑。
跑啊跑啊,跑累了,
前面也到了悬崖!
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