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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7号,农历八月十五。

今天常威生日。

十六岁,算成年了。

他今天起的很早,洗漱后去了东厢房点香,给常昆磕头,回到倒座房时桌子上摆了一碗有荷包蛋的面条。

这年月普通人家没有过生日的说法,到了这一天多个菜就算是庆祝。

常威也不会去矫情儿的生日,娘的苦日,非得给杨敏磕头啊什么的。

那都是孝子贤孙做给别人看的。

呼呼啦啦一大碗面条吃完,把鸡蛋塞到常珑的碗里,他把小手一背溜达着出门。

小食堂里,老王头抚摸着常威的脑袋,笑呵呵道:“这么好的虾子自己带回去吃,爷爷不要。”

在外面“杀人如麻”的常威,此时如同小儿,靠在老王头身边耍无赖,“给您就吃,您不要我出门丢臭水沟里。”

“瞎说,可不能糟蹋东西。”老王头笑容更甚,点燃支烟吸了口,“这次又立大功啦?”

“我那点子事在您面前也值当说?”

“怎么不值当?那也是功劳。”老王头斩钉截铁的说着,又叮嘱道:“抓特务重要,自己也要小心,可不能再受伤。”

“嗯嗯,记住了。”

“中午别走,一会我烧几个菜,喊上张老头我们一起喝点。”

“好,我买酒去。”

说着,常威出了小食堂,去找张有德要酒票。

“甄市长对你的方案很有兴趣,街道办工厂兴许真的能成。”张有德翻出两张甲等酒票给常威,“后续的事情你也要操点心。”

“嗯,等招工的时候名额给我留点。”常威把酒票放好,又去柜子里翻出条红塔山塞进挎包。

张有德只当没看见的,好奇道:“你要名额做什么?你姐不是有工作了吗?”

“所里这些年一共牺牲了十一个,除了我,剩下十家都给个指标吧,日子过的太难了点,您和陈主任说,十个指标换一个图纸。”

(评论区里总有人拿烈属说事,从抗日战争起,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国军的不算,知道光是我军牺牲多少人吗?那年月有多少人是烈属?)

张有德站起来,重重的拍了下常威的肩膀,没有说话。

中午小食堂后厨里喝的是茅台,常威跑到东城供销社总店里才买到,价钱也不贵,才两块八毛四。

“我还是长征的时候喝过,那时候这酒可是好东西,能洗伤口。”

老王头抿了抿嘴,目光悠远的看向窗外,不知是在回忆哪位故人。

“我也没觉得多好喝啊,我还是喜欢汾酒。”张老头嫌弃的把杯中酒一口饮尽,从橱柜里翻出半瓶汾酒出来。

常威没喝酒,他剥了两只虾分给两老头,又夹了块小葱煎豆腐有滋有味的吃着,等嘴里嚼干净抬头说,“晚上都去我家吃饭吧,一起过节。”

俩老头一起摇头,张老头道:“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跑不动,就在所里让你王爷爷做几个好菜,喝点酒,比去你那还自在。”

常威静静的想了下,也没有勉强,对张老头道:“那一会我去弄个鸡吧。”

“这个好,弄个小公鸡,老母鸡汤汤水水的没味道。”张老头倒是没客气。

常威点头应下,“行,那我去弄个小公鸡吧。”

张老头一筷子敲他脑袋上,“第一遍我没理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三人说说笑笑,吃了饭常威要走,两老头拉住他不许,直到两点钟陈铭记慌慌张张的走进小食堂。

“王大爷,张大爷,我刚从区里回来,二老别记怪。”

老王头把烟拿出来递给陈铭记一支,坐在小木头椅子上沉默片刻后问道:“陈主任,我到鼓楼多久了?”

“王大爷,您还是喊我小陈。”陈铭记躬身站着把烟拿在手上没点,思索片刻道:“您是五零年到鼓楼的,来咱们这八年多了。”

老王头又指了指张老头,“我和老张一起来的派出所,算起来他也八年了吧。”

陈铭记连连点头,对着张老头也躬着身,“张大爷也是五零年来的,这我都记着呢。”

老王头深吸口气,缓缓道:“这些年我们也干不动了,不敢给组织添麻烦,今日请你来,是厚着脸皮想请你这个鼓楼的父母官帮我们俩老头一个忙。”

这话一出,陈铭记都差点跪下,连声道:“王大爷,张大爷,您二位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老王头招招手,把一头雾水的常威喊到自己身边,看他老老实实蹲着身侧,就抚着他后背悠悠道:“我们俩老头都上了年纪,算算也没几年活头,想请陈主任给找个最后养老善终的地方。”

陈铭记眨了眨眼,心中百转千回。

老头说的是养老,但他可不敢这么想。

以这两老头的能耐,香山是住不进去,干休所那一点问题没有。

他瞅瞅小常威也是迷迷糊糊的,再看看俩老头的脸色,试探着道:“两位大爷,您们这是要常威给你们养老?”

老王头微微点头,“我们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子,老了就想住的离孙子近点,他院里倒座房不是还有两间空着吗?看能不能麻烦组织,把那两间分给我们俩老头?”

倒座房?

陈铭记敢答应吗?

俩老头不开口罢了,这次既然开了口,陈铭记敢把他们分到倒座房里去,明天就收拾包袱去北大荒报到吧。

脑子转的发热,后背都是冷汗。

好一会,陈铭记才道:“倒座房是常威大姐的房子,回头他姐要是再嫁人,常威也不方便照顾您二位。”

俩老头不说话,看着陈铭记。

“95号院的后罩房一直是单出去的,也没住几个单身小年轻,正好这些日子街道有了些空置房,我把他们挪出来,您二位就住到后罩房里去,正好一个单独的院子好休养。”

俩老头一惊,连连摆手道:“不合适,不合适,太给组织添麻烦,我们两人住不了一个后院。”

陈铭记就笑,“您二位这个身份,一个人单住都住得。”

俩老头只是不肯。

房子是老头给常威要的,今儿是他们孙子的生日。

可常威真要一个人住到后罩房里,不知道会有多少风言风语。

陈铭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那这样吧,您二位年纪大了,身边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人,干脆让常威把前院三间厢房腾出来搬到后罩房里去,三间换三间,剩下四间您二老一人两间,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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