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每个人都有故事
当几名女修的剑气劈开冰障时，传送阵恰好亮起最后一道符文。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陆流听见血海棠女修气急败坏的尖叫：“林依依，你逃不了的！”
陆流只觉得后颈像是被人猛地一拽，眼前骤然陷入漆黑。传送阵的幽蓝光芒如退潮般缓缓消散，耳畔掠过尖锐的呼啸声，待他踉跄着重新站稳时，鞋底已陷入松软的腐殖土中。
细碎月光穿过层叠竹叶，在青石板上投下蛇影，风过时整片竹林都在簌簌低语，裹挟着某种类似兰草的清冽气息。
“这是...”陆流喉结滚动着咽下疑问，肩头突然传来细微震颤。
林依依蜷缩的手指正揪着他肩胛处的衣料，垂落的发丝扫过陆流颈侧，带着些许温度。
“放我下来。”这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林依依抬起被冷汗浸湿的睫毛，眼尾那颗朱砂痣在苍白的脸上愈发醒目。她松开紧咬的下唇，几缕血丝在唇瓣绽开；“这里暂时安全。”
陆流半跪着将人安置在一株紫竹旁，林依依后背刚触到冰凉竹节便闷哼一声，指甲在青苔覆盖的竹皮上抓出五道浅痕。
“你刚才说...你不是虚门的人？”陆流屈指蹭了蹭鼻尖，起身时衣摆扫过满地枯黄竹叶；“那...你是哪个宗门的？”
林依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储物戒中摸出颗鸽血石般的丹丸，指尖抖得几乎捏不住。丹药入口瞬间腾起淡紫色烟雾，她喉间发出吞咽的轻响，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
待再睁眼时，林依依的脸色明显好转了几分；“我是合欢宗的圣女，但合欢宗早已不是当初的合欢宗了。”
“什么意思？”陆流一愣；“合欢宗不是以双修而着名的吗？”
“双修？不过是被七情六欲蛀空的空壳子罢了。”林依依屈起指节抵住心口，忽然低笑出声。她伸手拂开垂落额前的银丝流苏，露出眉间那道残缺的印记：“去年上元夜，我在禁地看见三长老....”
说话间，她指甲突然掐进身旁竹节，碧色汁液顺着指缝蜿蜒成线；“那孩子被吸干丹田时，还在唤着师尊道号。”
陆流盘腿坐在积满露水的山石上，随手扯了根狗尾草叼在嘴角，草茎随着话语上下晃动；“那你这圣女岂不是天天在刀尖上跳舞？”
听这情况，这所谓的合欢宗好像并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么回事啊。
陆流望着竹梢漏下的光斑在女子脸上游移，忽见对方锁骨处浮出蛛网状的赤色暗纹，又急忙垂下视线盯着自己开裂的指甲：“这么说...你这七情火毒也是类似的把戏？”
林依依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烙印。焦黑皮肉间游走着活物般的赤芒。
“每逢朔月，五脏六腑便如置丹炉。”她将掌心按在烙印上，蒸腾的白雾顿时裹住纤白手腕；“三百日夜，我要亲手剜去被灼毁的脏器重生...这滋味，道友可想试试？”
陆流喉结剧烈滚动着，后颈汗毛被突如其来的热浪激得根根直立。他讪笑着往后仰了半尺：“这...这等秘术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林依依深吸一口气，半倚着竹节：“你连七情火毒都不知道？”尾音裹着竹叶摩挲的沙沙声，似笑非笑的目光掠过陆流。
陆流双手一摊：“我早说了我是青云宗弟子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站起身来凑近半步，衣料摩擦带起细微窸窣；“这劳什子火毒总不会...要双修才能解吧？”
闻言，林依依猛地攥紧拳头，但随即忽而展颜轻笑：“若真如此，道友可愿舍身相助？”话虽如此，但她眼尾却凝着化不开的霜色，袖中暗藏的冰蚕丝已缠上腕间。
察觉到到气氛不对，陆流干笑后退，揉着鼻尖讪笑：“玩笑话莫当真，这毒究竟什么门道？”
林依依垂眸凝视足尖摇曳的竹影，耳坠在颈侧晃出冷光。她忽而并指为刃，挑破指尖逼出滴朱砂似的血珠，血雾在空中凝成火焰图腾：“七情淬火，六欲为薪。”
每说一字，血色图腾便剥落一片花瓣，落地化作焦黑灰烬。
“每月朔望交替时，百骸如置熔炉。”林依依广袖翻卷，寒霜覆灭最后一点火星。她抬眸时眼尾染着不自然的嫣红，却笑得云淡风轻：“道友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陆流干笑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难怪你刚才那么虚弱。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是圣女，她们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
林依依闻言，肩头微不可察地颤动，眼中闪过黯然：“圣女之位原本是我师父的，但她多年前突然失踪，宗门内便推举我继任。有些人并不甘心让我坐上这个位置，所以一直在暗中谋划，想要除掉我。”
“师父走时连本命灯都未熄灭。”林依依苦笑一声；“三日后便进行了继任大典。”
陆流指节抵住下巴沉思，他突然觉得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圣女，其实也不过是背负着沉重秘密的普通人。
“那日我在师尊妆奁底层找到的信笺...”林依依倏然攥紧袖口，喉间溢出半声哽咽又生生咽下；“墨迹洇着血痂，最后半句被火烧得只剩‘勿信’二字。”
陆流望着眼前女子被月光浸透的侧颜。这个向来端坐云台的合欢宗圣女，此刻蜷坐在青石上的姿态竟透着几分稚拙。
果然每个人都有故事啊...
他抬手挠了挠被夜露打湿的鬓角，指腹触到几缕粘连的发丝：“那...现在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林依依霍然抬头，那含着三分疏离的桃花眼里燃起幽蓝焰色：“我要寻回师父，更要斩断这火毒。但在此之前...”
“需要我？”陆流瞬间秒懂，下意识退后半步，撞上身后竹干震落几片沾着夜露的竹叶。
他盯着飘落在林依依裙裾上的叶片，突然笑出声：“我就一金丹修士，连你们合欢宗的山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能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