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卷懒洋洋的歪着头蹭着楚青钺,楚青钺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忽然看见他脖子上戴了一个不知用什么草编织的项圈,闻起来有股药味,应当是浸泡了什么药,看上去有些发量,中间挂着一个铃铛,但晃动起来声音很小,并不清脆。
“我给花卷编的,它老被蚊子叮。”西林顿格休息了一晚上,看起来好多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多谢。”
“西林慕呢?”
小剑坐在房顶上,逗弄着两只小猫,嫌弃的说道“出去吃东西了,这家伙太能吃了。”
西林顿格神色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儿子,“他从小跟他娘躲在林子里,没吃过几顿正经饭。”
“你不怕他出去被仇人杀了或者抓了?”
“怕啊,所以躲着不是办法,而是要将人给解决了啊。”西林顿格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他娘呢?”楚青钺在他对面坐下。
西林顿格低着头,半响才开口说道:“被东林人杀了。”
“她是一个小部族的普通姑娘,爱笑,喜欢用花草染布,后来东林族长想要学着你们汉人皇帝选妃,要抢他们族里一个漂亮女孩,结果那女孩跑了,于是整个族里的男人都被杀了,女子都被抢了。”
西林顿格语气平静,“我赶去的时候,慕儿被她用藤条拴住,吊在悬崖上,她被人”
这个男人摇了摇头,“她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一直看着山崖的方向。”
“抱歉。”楚青钺冷冰冰的说道。
西林顿格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你报什么歉,又不是你害的。”
“嘿你这人,我家公子只是觉得提到你伤心事了。”
“那更不必了,这事提不提,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心要伤,仇要报。”
楚青钺站起来行了一礼,“好一个心要伤,仇要报,那你们此次入京,便是想借着朝廷的手,直接灭了东林吗?”
却不料西林顿格却摆了摆手,说道:“普通族人及妇孺,我若杀了,我跟他们有何分别。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
本以为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却不料他会说出冤有头债有主的话。
“你别这样看我,你知道为什么南疆很多小部族后来都让做了大巫吗?”他站了起来,“那是因为他们的大巫都是东林任命的,好东西全被抢走了,这么多年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脱。恰好遇到我,干掉了他们大巫。”
说完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胸口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宛如蛇虫爬行在精壮的身体上。楚青钺身上也有不少的伤,但他的伤都是兵器造成的,切口齐整。这西林顿格身上的,不少都参差不齐,像是被啃噬过的。
“你不用再试探我,我要东林大巫鸦羽的命,月灵草归你?”
楚青钺收回自己的目光,“那些贡品,是你偷的还是你儿子。”
西林顿格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楚青钺指了指屋顶上的猫,“你别忘了,我与叶怀昭熟悉,他自小便招猫招狗的,经常还会让猫狗变些戏法,逗小孩子开心。”
不出意外,西林顿格的脸色果真变了。
“你呢?作为他的舅舅,想必更知道如何与动物相处吧。”
西林顿格打量楚青钺,终于笑了起来,但还是充满了邪气。
“我倒是听说,他与楚家老大自小不和,当年你不过是个小孩,又自小在边关长大,如何与他相熟?”
“四殿下告诉你的?”楚青钺知晓此人对他还是有所防备,但他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怀昭一直将他当亲弟弟一般的维护,凡事都先为他考虑。与我哥不和不过是给外界看的戏罢了,怕他哥哥继位后容不下他,我楚家,便是他的后路。”说完拿出那个铜镜,“这便是信物。”
西林顿格微微摇头 “你楚家一向不参与党派之争。”
“我们不参与,但也要自保,你当我为何中毒?”楚青钺的神色变冷,“敌人的刀剑易躲,背后的暗箭难防。”
“而四殿下不知,便是怀昭对他的保护。否则,你当宜妃为何还能随着他离宫去封地?”这便是叶怀昭与楚青钺商议后的说辞。西林顿格防备心极重,楚青钺想从他口中得知关于叶怀昭母亲的真相,务必要先取得他的信任。
“哼。”西林顿格歪起嘴角笑了笑,“怀昭何德何能,得你楚家相助,但他孤身一人,身无长物,拿什么与你们交换?”
楚青钺心里想说,他什么都不用交换,就凭他是叶怀昭就够了,但。
“他是我们楚家在宫中、朝中的眼线,他与我兄长年幼相识,两人表面不睦,实则相交颇深,互相信任。”说到此处,楚青钺心情复杂,明明互相信任的是他,但说出来,可能世人都不信。
“我们楚家在边关,却处处在朝廷中被掣肘,怀昭仗着皇亲的身份,帮我们在朝中斡旋,免得我们又要杀敌,又要担心背后的敌人。”
楚青钺顿了一下,“舅舅,若你不是他舅舅,我早就将贡品失窃一事的真相告知陛下了。”
西林顿格沉思了良久,“那当年,你们为何不救他。”
“来不及。”楚青钺闭上了眼睛。
“他帮太子谋反?哈哈哈,天大的笑话。”西林顿格仰头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你们楚家和他相交颇深,那么,为何任他死在宫中?连具全尸都没有?”
西林顿格一把掐住楚青钺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问道。
“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楚青钺制止了小刀小剑,有些费力的开口,“若是可以,我楚青钺不要自己的命,都会去救他。”
“就跟你一样,这么多年一直在懊悔,若是早知道,一定能救下阿慕的娘。”
西林顿格的眼神越发阴狠,但楚青钺全然无惧。
“他说过平生无憾,唯独不知母亲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