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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商量了半天,觉得特别得意的想法,最后可能不尽如人意,甚至说,是弊政?”

张欣的想法都转到怎么吃下藏区了,朱高炽还在患得患失,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他很想知道像张欣这种想了就做的人,到底是怎么平衡自己下决定之前的那种纠结。

或者说,是不是连纠结都不会有。

“这事,上次娘跟瞻基上课的时候倒是说起过。”

张欣旁听了挺多徐氏对朱瞻基的教导。

“那你说说看。”

朱高炽做倾听状。

“有一回,瞻基跟娘说起商鞅,说商鞅变法其实很好,但是秦国还是二世而亡,商鞅也被骂了千年。瞻基就问,为什么大家都在骂商鞅?”

张欣先起了个开头。

略想了一想,才整理了当时徐氏的话跟朱高炽继续说。

将秦国比成一辆车的话,商鞅的那套东西,就是在还没有加固车身的情况下,突然把驾驶车辆的牛换成了马。

一时之间,这马车是走得比牛车快,始皇帝就是那个驾马车的。

这车子的速度上来,御车的人当然很愉快。因为是在高速行驶,这种迎风疾驰的感觉,绝对可以让人兴奋至极,高呼过瘾。

可这辆车的本身跟车上的人,就不行了。

车轮,车身,车棚很快就颠散架了。

车上的人坐着也不会觉得舒适,反而随时都想跳车。

随着马车开始出问题,御车的人,也很难再找到刚刚开始那会的感觉。

一个并不深的泥坑,一块不大的石头,都可以重创正在疾驰的马车。

被重创过的马车,御车人难受,车辆上的乘客更难受,为了让马车重新上路。

那就必须停下来整理修缮。

缝缝补补过后,再度上路。再遇石头,泥坑。再缝补。

这马车只会越来越烂,越来越难以驾驭。

在始皇帝这个雄才大略的人手里,勉强还能开。

始皇帝一没。

接手的秦二世本来御车技术就不过关。

还接手的是一辆修补过非常极其不结实的车,在行驶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损坏,每修好一处可能接着就要坏三处,再打三个补丁,再坏九处。

最后只能是车毁人亡。

“呃,张大花,我怎么觉得,你这例子举得,驴唇不对马嘴。更让我觉得心虚了呢?”

朱高炽听张欣说得生动,几乎都觉得自己快被五马分尸了。

一点没被解答到。

“娘说,秦始皇在位的时候,他一天所要处理的各种上疏跟奏折之类的,数量应该跟皇祖父建朝那会差不多。他也是一个很勤政的皇帝,商鞅不是不好,只是,时代的限制。”

徐氏跟朱瞻基上课,一贯的都是用最简单的举例说明,深入浅出,并不直接给答案,张欣也就只是顺着往下说。

“时代的限制?这句倒是说得很有意思。”

朱高炽隐约有点明白,只示意张欣接着往下说。

“秦灭亡之后,关中父老居然喜迎沛公。被灭的六国都有一帮遗民,而为秦人奔走者几乎没有,秦国说起来也是几百年的历史,十几代的先王,居然没有怀念秦国的秦人。”

张欣说到这还有点小忧桑。

她还挺喜欢秦始皇的。

读的书多,越发知道始皇帝的不容易。

可这样的一个皇帝没了以后,居然连一支复辟的队伍都没有。如果他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者不是那么早早的没了,兴许还可以继续力挽狂澜。

“大花啊,我觉得你离题千里了。”

朱高炽听出了张欣的敬仰,一脸黑线。

“没,这就拐回来,前人做过的事情,有了结果,是值得学习的经验,即便失败了,也是有摸索着前行才有经验,不管是可行的还是不可行的,都很重要。有一天我们折腾出来的东西,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也会变成前人的经验庇佑后人。先行者,都是值得尊敬的。”

张欣最后简单的做了个总结。

当时徐氏还跟旁听的她说——历史无对错。

历代文人总是站在后来人的位置,在得出结果了才去评论功过是非,这其实就是耍流氓。

张欣那会宫中改制,外面开皇家商铺,还经营海贸商队,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徐氏借着给瞻基上课,也是在给张欣鼓劲,让张欣不用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有什么想法,就大胆的去做。

徐氏还说了一句老子《道德经》里的话: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怠,可以长久。

——过分爱惜名声必定带来大的损伤,过多的积聚财物必定给自己带来不幸,知足的人就不会遭受耻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这样才可以长久平安。

既是让张欣勇敢的去做,也让张欣适可而止。

无论谁都无法断言,这会的明朝,到底是马车,还是牛车,经不经得起大刀阔斧的改革。

徐氏的这一番提点过后,张欣无形中,还是稍微放慢了速度,让自己沉淀了下来,永乐六年之后,基本上就是等着前面的安排开花结果。

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所以张欣对这一课,印象很深。

拿来回答朱高炽问题,正是恰当。

“我爹真是狗屎运啊,我那么大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娘,就这么掉我爹脑袋上了!!!”

朱高炽懂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