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的手死死地抓住轮椅的扶手。
用力之大,几乎将扶手捏断!
可见镇国公就算无法站立,行动不便。
但毕竟底子还在,从这些小细节中,可见一斑。
“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要昊儿去!”
陈云冷笑一声。
“皇兄,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本王走得近的人。”
“魏昊作为一个坐拥十万南凉军的大将……你说,陛下能放过他吗?!”
陈云将局势明明白白地摆在镇国公面前。
前有一万南凉军兵符在手。
后有儿子魏昊在南凉率领十万大军。
这两件事加起来,几乎是逼的镇国公府,不得不站队!
但镇国公府历代武勋,战死沙场,为大周鞠躬尽瘁。
要是镇国公府在他的手中亡了,只怕他就算是下了黄泉,都要被镇国公府的列祖列宗唾弃万年!
镇国公心中惶恐不安。
他不明白,局势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南凉王陈云来找他,到底有什么用?
他镇国公府,早已打完了所有的兵。
就连他自己,都是在沙场上坚持到最后一个倒下,被救回来时,双腿残疾,无法行走,成为了一个废人。
而他的儿子魏昊,在南凉王的手下当差,南凉王要杀要剐,就在他一念之间。
他不明白,南凉王来找他这个老不死的,有什么意义。
他看向陈云,眼中不解之色愈浓。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臣实在不知,殿下今日前来,到底为了什么?”
陈云看向镇国公,缓缓开口说道。
“镇国公为大周鞠躬尽瘁,甚至在战场上,奉献了自己的双腿。”
“虎父无犬子,魏昊,在南凉中,已经成为了十万南凉军的将领。”
“只等他率领南凉军,立下战功。”
“很快,他就能成为本王麾下,除了戚继宗之外的第二名大将。”
陈云顿了一下。
“但是……朝廷这边,又做了什么?”
“陈胤为了打压异己,罔顾镇国公府,为大周流血流汗,鞍前马后的累累战功,轻飘飘一道圣旨,就将数代功勋之后,大周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魏昊,安排在陈阳的麾下。”
“行军大元帅,三皇子陈阳,他是什么德行,想必镇国公,比本王更清楚。”
“而陛下能将排除异己做到什么程度,镇国公,也心知肚明。”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儿子,镇国公府的希望,就这么葬送在陈胤的手中吗?”
为了争取到镇国公的支持,陈云可谓是手段尽出。
镇国公越听越气,他已经受不了了,直接开口打断陈云的话。
“够了,殿下!”
“即便是镇国公府,有祖上的隐蔽,有福泽庇佑绵延子嗣。”
“但我镇国公府,也不以此为特权……”
陈云冷笑一声。
“那魏昊做错了什么?投靠了本王吗?!”
“就这样,他就该死?”
“你不为你的儿子着想,也要为他尚未长成的孩子着想吧?!”
镇国公双目通红,死死地瞪着陈云。
他转开视线,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等身为大周臣子,最重要的,就是对君上忠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世世代代,绵延不绝。”
“国在,家才在!如果这是魏昊的劫,那就是他运气不好!”
陈云深深地看了镇国公一眼。
“镇国公,你所谓的镇国公府荣耀,尊严,在本王眼里,一文不值。”
“本王看到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而他是你的儿子,是你镇国公府,三代单传的亲生儿子!”
“你为了所谓的镇国公府荣耀……”
陈云语气有些颤抖。
陈云忽然觉得,原来他以为的镇国公,为了所谓的镇国公府的荣耀,竟然可以做到,罔顾亲生儿子的生死,保全所谓的群臣忠孝,国公荣耀。
镇国公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陈云,开口说道。
“殿下对镇国公府的恩德,老臣永世难忘。”
“但是,既然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运气不好,遇上了这种事情,那就是他倒霉!”
陈云刚想说些什么,又被镇国公抬手打断了。
“南凉王,无需多言。”
“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出面帮你的。”
陈云见镇国公态度坚决,心中一凉。
得不到镇国公的支持,那他这所谓的名正言顺的讨伐之举,只怕……还差些火候……
陈云心中一动,咬咬牙,开口问道。
“那好,镇国公,既然你方才说到了君臣之道,那本王斗胆问问镇国公。”
“假设皇兄这个皇位,是因为弑父夺权,登基称帝。”
“皇兄是君,镇国公是臣。”
“那镇国公,还会遵守,君臣之道吗?!”
镇国公面色大变,愕然地看着陈云,愣了好一会。
“弑父夺权,逆行倒施,不配为臣之君。”
陈云内心一定。
他看向镇国公惊疑不定的脸,笑着开口说道。
“本王明白了。”
“得位不正者,不配为君。”
“是也不是?”
随即,镇国公恼怒地看向陈云。
“假设之事,当不得数。当今圣上登基,有先帝立储诏令,名正言顺!”
“何来夺权登基之说?”
陈云将镇国公推进镇国公府大殿。
四下无人。
陈云将手中的油纸伞合上,伞面之上,落满千层雪。
伞面一收,那些雪花便倏倏地落在大殿门口,形成圈雪花。
陈云将油纸伞,重新挂在镇国公的轮椅后面。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镇国公,告辞。”
陈云一头扎进风雪之中。
镇国公一愣。
他看着陈云的背影,咬咬牙。
“南凉王,你的东西!”
镇国公推着轮椅,正要追上。
大雪之中,一道声音传来。
“镇国公自行决断吧!”
皑皑白雪,吸收了不少声量。
陈云的这道声音,虽然细如蚊蚋,但落在他耳中,却如千斤般震耳欲聋。
他看着大雪中,陈云离去的背影,再转头看向手中的兵符,顿时觉得,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瘫在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