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安静了几日,一切按部就班。
石泰上台,颁布了几项法令,这些还好说,毕竟他如今是一方城主,基础的人事豁免权还是有的。
期间贺韬韬没有发出一点异议,这让下面的人有些摸不准风向。
赵孔南、成旌几人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在田赛面前抱怨了几回:“老田,你老实和我们交个底,当家的到底怎么想的?石锵那夯货如今在城中大张旗鼓的组建禁卫军,他这是要做什么?他什么身份?城中军务说好了归咱们管,他充哪门子的老大?”
“就是,兄弟几个实在坐不住了,当家的到底什么想法?只要她一声令下,老子我立马去办了他!”赵孔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也是最沉不住气的。
田赛摇头:“当家的没说,但你们别急啊,这事你们干着急也没用,当家的心里都有数。”
楼下,一石居的小倌儿拥着尉三上了二楼,尉三见着几人,吹了声口哨,快步上前:“几位哥哥喝酒也不说叫上我。”
他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拿了个空酒杯斟满,赵孔南和田赛原先一个是尉家的打手一个是私兵,对尉三还挺客气。
“三爷这是哪里话?你平时忙,我们也没机会和你喝酒啊。”赵孔南说道。
尉三一杯酒灌下,辣到了嗓子咳了两声:“什么爷不爷的,如今咱们都是兄弟,论年龄,你们几个都比我大,以后啊咱们兄弟相称。”
三人对看一眼,皆感诧异。
习惯一时很难改过来,田赛和赵孔南早习惯了原先飞扬跋扈的尉三,冷不丁地听到如今的尉三要和自己称兄道弟,只觉得蹊跷的很。
倒是成旌最先反应过来:“尉兄弟如今和当家的关系铁,以后有什么记得多给咱们露点风声。”
尉三哼笑一声,骄矜的姿态摆出来:“都是兄弟,好说。”
他端着酒杯,歪歪斜斜地坐着,慢慢靠近三人,压低了声音说:“我刚听你们言谈之中提到了那姓石的,你们是有什么打算?”
赵孔南单线条,直言道:“能有什么打算?那个夯货组建了禁卫军不说,昨夜里还领着人来我西城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要来换防,我换他奶奶个腿!他算哪根葱?也想染指城中军务?”
尉三一脸惊讶:“他自己带着人去的?”
成旌嗯了一声,“调令都没有,自己带着几十人马就想来接收城门守卫,老赵不服,呛了两句,要不是我去的及时,两人怕是要打起来的。”
赵孔南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气急,猛锤响桌子:“狗娘养的,老子迟早废了他!”
尉三不关心那些,追着问:“他手里哪来的人?原先石寿山手里那些人可都是一些乌合之众。”
三人皆不语,眼中似有深意。
尉三恍然道:“乌丸人?”
田赛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
当初夜袭石方城的时候,斛律挞手下有几百乌丸兵,斛律挞被贺韬韬放倒之后,这群原先在石方城耀武扬威的乌丸兵也被关押监禁起来。
只是没想到石锵胆子这样大,居然敢贸然启用这些乌丸人。
“贺韬韬不知道?”
田赛回道:“应该听到了些风声,但事情是昨晚才捅出来的,当家的怎么想我们还摸不准。”
尉三长叹一口气,“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上报,在这猜她的心思,你们可真是...”
赵孔南一把拉住尉三,询问道:“那尉兄弟给俺几个指条明路,今晚要是那孙子还来,我是动还是不动?动了我怕我下手没个轻重,给那孙子整残废了,回头当家的罚我。这前几天才立了军规的,我不好犯在节骨眼上啊。”
尉三沉吟片刻,勾勾手指,几人头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几句。
田赛沉着脸不语,赵孔南瞪着眼不解其意,成旌看看田赛再看看赵孔南,犹豫着开口:“当真可行?不用提前禀报当家的。”
尉三抿了一口茶,幽幽说道:“当家的和姓石的迟早会有一战,不是这次就是下次,既然姓石的狗急上墙按耐不住,那咱们就先静观其变,等他露出马,一旦出了纰漏,哥哥几个一起上,就算是在城外把人杀了,姓石的那你们怎么办?”
“石锵石泰固然和当家的有嫌隙,可毕竟这父子二人是过了明面的城主,真起了冲突其余石家人那里如何交代?”田赛问道。
尉三朝天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你们真是......”
“这事贺韬韬就不能明着来做晓得吧,她不能出这个面张这个嘴!总之听我一句话,我包管兄弟几个能泄私愤不说,还能给你们当家的解燃眉之急。”
田赛和成旌明白过来。
赵孔南瞪圆了眼,一会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好半天过后,他问:“那我今晚是继续忍呢还是动手呢?”
三人齐齐翻了白眼。
入夜,万籁俱寂。
石泰作为新城主上任,率先发布的第一条法令就是宵禁。
戌时刚过,城中的街道便没了行人,酒肆店铺也都纷纷关门。
尉三提着从一石居打好的酒,拖沓着脚步晃晃悠悠地回家。
贺韬韬给他在西城门处的一处胡同里安置了宅子,刚转过小巷口,因为多饮了两杯酒脚上无力,险些栽倒,他索性撑着矮墙,撩开衣摆准备方便。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捂住他的口鼻,尉三酒意清醒了大半,当即准备用手里的酒瓶去砸那人的头。
黑暗中响起人声,贺韬韬挡住他手上动作,手指轻巧一勾,勾住酒瓶上的绳子,压低了声音说:“是我。”
尉三无语到:“祖宗,这种时候吓唬人,你可得对我后半辈子负责。”
贺韬韬低头瞟了一眼他松开的裤腰,当即瞪他一眼:“要点脸吧你。”
然后双手环胸背过身去。
尉三憋不住了,索性直接方便起来。
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贺韬韬掩住口鼻走远了两步。
片刻过后,尉三抖了两抖,裤腰带还没系好,只觉得身子忽然失重,整个人悬空起来。
贺韬韬抓着他的后脖颈提起,借力在墙壁上用力一蹬,二人飞身上了房顶。
尉三叽哇乱叫:“裤子还没提好呢!滴我裤子上了!”
贺韬韬带着他趴在房顶,飞去一个眼刀:“悄声些,人来了!”
尉三这才看清,不远处一列人马哒哒哒哒哒的朝着西城门而来。
今夜当值的依然是赵孔南,此刻赵孔南提着一把大刀,在城门口来回走着,马蹄声渐近,终于看清了来人。
是石锵,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二十来人的队伍晃悠到城门口停下。
赵孔南记起白天尉三等人说的话,咽了一口唾沫,冲着石锵语气恶劣的说道:“你又来作甚?”
石锵冷笑一声,依旧是眼高于顶的神情。
之间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笺扔到赵孔南面前,语气不善道:“昨夜你说我没有调令,我不与你这等莽夫一般计较,现在睁大你的眼看清楚,这是城主亲写所写的调令,此后石方城城门禁防皆有我石锵负责!听清楚了吗?”
赵孔南身后的心腹捡起信笺撕开递给赵孔南,“赵大哥,你看。”
赵孔南怒视着石锵,嘴上却小声冲着心腹说:“你不知道老子不识字吗?念!”
心腹瞟了一眼石锵,才开口。
信念完,心腹附在赵孔南耳边低语:“赵大哥,还盖了城主私印。”
赵孔南犯起了难,白天说的计划是要让他视情况而定,如石锵所愿,把城门防守的差事让给他,但尉三还说了,不能很爽快的就答应,否则容易让人起疑。
赵孔南大老粗一个,按照自己的脾气是打死不会让的,甚至还想修理一番石锵,但为了当家的,自己必须依计划而行,可怎么演才能不让人起疑,这可就让人为难了。
房顶上的两人看得干着急,尉三一拍大腿:“这老赵明显前后表里不一啊,合着我白天给他说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石锵皱眉,也不等赵孔南答不答应了,给身后的人使眼色。
很快身后的人动起来,跑向原先守城门的士兵面前相对而站。
赵孔南的火气噌蹭蹭地上来,用砍刀指着石锵鼻子道:“姓石的,你这是做什么!老子我还没答应,你敢动?”
石锵抽出身后的弓挡开赵孔南的刀,眼中寒光尽显:“怎么!城主的命令你敢不听?”
赵孔南往地上啐了一口:“听个锤子听!他算个什么东西,这城是我们当家的打下来的,要发布调令也该是我们当家的发布,轮得到你来?”
听到赵孔南左一句当家右一句当家,石锵火冒三丈,想到自己还肩负着重要任务,焦从心起,搭弓在弦对准赵孔南。
“我说了!这里是石方城,这是我们石家人的城池!我爹是城主,他的命令你敢不听?”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要是不听,就一箭射穿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