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番外,夜熙尧(1)
“嗯,我俩半月后出发,”十一照旧缄默寡言,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刚才过来送行时路过一家糕点铺子,也跟往常一样,习惯性地买了一包栗子糕,眼下正拎在手上。
言卿已经上了马车,可看着她这位十一王兄夜熙尧,突然觉得这人怎么跟只大乌龟似的。
“别拖拖拉拉,我不介意你们两个一起带嫂子过来。”
夜十一:“?”
夜十五:“!”
俩人神色各异。
而言卿再次一叹:“十五王兄的事儿已经解决了,你那些栗子糕,再不送人就又要坏了,赶紧吧。”
夜十一:“……”
他艰难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才在一众人的打趣中,目送着那些马车、队伍,渐行渐远。
夜十五使劲地冲着那边直摇手,直至队伍走远后,他才回头看向夜十一。
“十一哥,你倒是抓紧呀,我跟冰岚商量过了,按她的意思,今年就不跟我去双子峰了,今天去的话感觉不太好,不太合适,她打算明年再跟我一起过去。”
“可你这边一直没进展,你到底咋想的呀?还要和那个李颜姝在一起吗?”
十一,夜熙尧:“……”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回想那些个过往,也曾有几分情愫,只是以前压得太狠,就算偶尔察觉,也总是说服自己装聋作哑。
可这聋子哑巴当久了,渐渐还真就聋哑了,就好比现在,他也挺茫然。
“……我不太清楚,”
夜熙尧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过去。”
以前留在那人身边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为了探取京中机密,又或者掩饰自己所想要做的那些事,又或者是因二人有共同的目标,彼此互利互惠……
可现在呢?他仿佛迷路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似乎随着一切尘埃落定,那条连接二人的纽带也就突然消散了。
夜十五马上高兴上了:“冰岚聪明,我让她帮你想办法呀!”
他笑得太灿烂,过于刺目晃眼了。
夜熙尧哽了哽,然后眼角一抽,僵硬地别开脸去,
“不用。”
说完,他就立马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小十五……
嗯,
挺碍眼的。
…
深夜,
冬日的京城银装素裹,夜晚也格外寂静。
像往常一样,夜十一拎着一包栗子糕,悄然出现在凌王府外。
这事儿他干过挺多次了,
自打女帝和梁湛芸死后,日子过得越来越太平了,他平时白天忙着重建夜王府,晚上则总是抽空来这边一趟。
每一次都会拎着一份栗子糕,
可手里的糕点从未送出过,
他每次都是在这儿待上一阵子,有时是一盏茶的时间,有时是一两个时辰,直至雪越来越大,又沉默着转身走远。
今晚也一样,
他纵身一跃,飞到一处屋瓦上,然后坐在那儿看了好半晌,见凌王府中灯火照旧。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小十五能那么轻易地就鼓起勇气去见想见的那个人,可自己却没那份勇气?
或许是因为他心里太清楚,他跟李颜姝之间打一开始就纯粹是因利而起。
夜家出事后,他被人追杀,她救了他一命。她是凌王庶女,一心想做出一番成绩,而他则是被仇恨浸透了一颗心,他也在憋着一股气儿,一心想报仇。
有一次李颜姝酒醉后,曾微醺着说:“……我其实很恨她,恨她风流多情,恨她身边那些郎君一个接一个,像我这样的庶女并不少。”
“年幼时她从未尽过半分身为人母的职责,但好在那时候还有爹爹疼我,可后来爹爹也死了,我亲眼看着爹爹是怎么死去的,又怎么可能不恨他……”
所以她说,她当初之所以救下夜熙尧,就是因为她知道,以夜熙尧身为夜家王嗣的身份,一定会仇恨皇家,而她的母亲凌亲王,好歹也是个亲王,好歹与皇家有关。
他们走在一条报复的路上,
也是因为那次李颜姝酒后微醺说的那么几句心里话,当初那个浑身尖刺警惕的夜熙尧才渐渐放下了防备,才渐渐把她当成一个合作对象来看待。
接着,以一个夫侍的名义留在李颜姝身边,最开始那些亲密的接触,全是因逢场作戏。
他以为他不曾走心,以为自己一直把控得很好,可真正离开李颜姝之后,才发现架不住日久天长。
“咳……”
府邸之中,那间亮着灯的屋子,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咳。
夜熙尧隔得很远,可他还是听见了,一瞬便皱起眉来。
“娘子,近日天寒,您当心着些,”屋里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
接着女人沙哑地说:“无碍,时辰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就这么,那下人转身出门,又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也正是门开门关的那一瞬间,夜熙尧看见一个病恹恹的,消瘦又有点憔悴的女人,
那个女人披着一件衣裳,一脸病容,却坐在灯火旁,手中拿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霎时他那浓眉皱得越发厉害。
她身子不好,自幼 便如此,大抵是因年幼吃过太多苦。
庶女上不得台面,何况亲爹死得早,何况这庶女本就不受宠,甚至曾被撵到城外的庄子上放养。
若是从前,她早该睡了,若是从前,夜熙尧在,也定会生硬地跟她说早些休息。每当那时候她也只是轻柔一笑,然后依言起身,依言徐徐走回两人的床榻。
可现在,她身边没有夜熙尧。
李颜姝攥着个帕子,她再次掩唇咳了几声,然后提笔在纸张上勾勒描摹,一张人像已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
许久,她放下了手中笔,待笔墨自然风干后,又拿起那张画像看了看,这才拉开身旁的抽屉,小心将画像收好。
那抽屉里的画像已经攒了许多,厚厚的一卷又一卷,
他不知道,每当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每一个晚上,她总要先画一张小像,而这么多年来,攒下的画像已经有好几百张,
尤其要数最近这一年来攒下的最多,这也是他离开她最久的一回,
且没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