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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栈外雨下得很大。

楼下,客栈大门敞开着,几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而言卿低着头,喘气儿都不敢太大声,她手里捧着一碗饭,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拨了拨米饭。

忍不住悄悄偷瞄在座这几个人……

小五已经吃完走了,老三也已起身,正抱着一把长刀斜倚在客栈的屋檐下赏雨。

江虞羲不知人在何处,自打来了这家客栈,那人就突然消失无踪,料想是因为那人生气了,每当他有小情绪,总是去自己消化,等发泄干净之后再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地回到她面前。

如今这桌边还剩老二、老四,还有小六儿。

老二江孤昀已经吃完了,筷子也已放下,但并未起身,而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他手放在桌子上,手中握着一杯茶。

老四江斯蘅则是没吭声,就那么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小六儿则是叹了口气,然后拿起汤匙给言卿盛了一碗汤。

“您光顾着吃米,可怎么着也得夹点菜才是。”他又拢起自己的长袖,拿来一个小碟子给言卿夹了一些菜,然后又贴心地摆在言卿的手边。

言卿:“……”

忍不住悄悄偷瞄善解人意的小六儿,而六儿心底再次无声叹气,但对这种情况也爱莫能助,只能轻轻地摇一摇头。

言卿:“……”

正好这时,江孤昀睁开了眼,他手中那杯茶一口没喝,此刻放下茶杯道:“醉情楼那边还有点事情,我稍后得出门处理一下。”

他一起身,老四江斯蘅也赶紧站了起来,但依然没吭声,就只是看了一眼妻主,然后飞快地别过头。

江孤昀就这么转身走了,看都没看言卿一眼。

他出门时路过老三,老三江云庭跟他说了句当心,他轻嗯了一声,但那步履微顿。

他看了老三一眼,老三不是心计多的主儿,但其实也没那么蠢,微微一点头,便表示了然。

生气归生气,可二哥放不下妻主,这是在提醒他当心一些,免得这边再出什么事。

不久,客栈外就传来马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马蹄子哒哒哒地向远方驶去。

“呼!!……”

等他一走,言卿也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

而六儿则恬静地望了过来,您这又是何必呢?

六儿很想问一嘴,但还是忍住了。

而江斯蘅则像是有一肚子话想说,他冷不丁地看了言卿几眼,可看着看着他自己就红透了眼圈儿。

“……”

须臾,江斯蘅也一抿嘴,然后低头走了,他临走时闷声闷气地说:“我去练刀。”

他就这么顺手抓起一把长刀,埋头冲向了客栈的后院。

而言卿见此愣住了一下,六儿欲言又止,老三则是看着老四的背影皱了皱眉。

言卿跟他们这些人认识这么久,但也真是头一回遇见这情况,而她自己也多少有些理亏,大抵也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该害他们担惊受怕。

正这时小五溜溜达达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一看见言卿:“哼!~~~”

然后十分傲娇地把头一扭,那下巴都快甩到天上去了。

他也走了,去后院找老四了。

言卿:“……”

她抿紧了嘴,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一时也真有点抓瞎。

江云庭又看看这一个两个的,半晌那浓眉也打了个死结。

或许是被偏爱的永远都有恃无恐。

他听说那事儿时也吓了一跳,也跟大哥二哥一样不赞同她以身犯险,但他家哥儿六个,到头来炸了四个,唯独他跟小六儿还算好些。

六儿大概是因天性如此,而江云庭,则是因为……

他是来得最迟的那一个,最晚走向她,也最晚被她接受,打一开始就知道,他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像大哥、二哥、像小五他们那样,成为她心中那份最为特殊的偏爱,

大抵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有些东西也看淡了许多,可大哥他们不一样。

江云庭思量半晌,这才一步上前,他解下自己身上这件大红的衣裳披在了言卿身上,并且好似安抚一样地轻轻拍拍他的肩。

“过两日就好,他们自己能想通。”

他这么说着。

而言卿哑语,一时有些无措地看向他,“我……我也知道,我冲动了。”

她说完又渐渐地低下了头。

但江云庭却反而摇头,

“不,您不是冲动。”

您只是,让他们觉得,您没那么爱。

他们把您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可在您心里却有着那么一些比您自身生死还要重要的东西。

他们宁可流血流泪的人是他们自己,也不愿意让您担半点风险,可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这不是冲动,这只是一盆冷水而已,一下子泼在他们身上,让火热的心骤然体会一份彻骨的寒,也好像狠狠一耳光,一下子骟在他们的脸上,

让他们清醒过来,

知道了原来比起他们,

您真的,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爱。

否则她或许更加珍重她自己,为了他们,珍重她自己。

言卿:“……”

她总觉得江云庭好像什么都没说,但也好像什么都说了。

“您就当他们恃宠而骄好了,他们能调整好自己,总归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言卿:“……”

正好这时,又是一道脚步声传来,夜七顺着那老旧的客栈楼梯往下走,

没看见店家和小二,也没看见其他人,这家客栈仿佛已经被他们包下了,甚至就连护卫侍卫都没看见多少,但估计是在暗地里藏着呢。

当来到楼下时,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一道白衣身影,而他恍惚了片刻,才沙哑地问:“你是……谁??”

言卿一怔,她起身时也回头看去,当她与夜七对视时,夜七又是一怔。

他看清了那双清冷淡漠的眼,清澈的像一池寒水,却也好像那深夜的冷月,

他一时哑语,

足足许久许久之后,夜七才又忽地一笑,

但那嗓音也已变得沙哑起来。

“是你……”

就只这么一眼而已,他就已经认出了她。

是她,夜卿,

王长女,夜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