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守寡……”
钱昭有些迟疑的重复着阿妱的话语。
阿妱的声音,一字一句,在楼中回响,又如刀斧刻画进了钱昭的心头。
答应了,这便是答应了!
楼中隐秘之处,许多双眼睛眨巴着,听到那些话也是悉悉索索起来,你看我,我看看你。
金媚娘压着声音,却压不下那欢喜,“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啊!”
随着门口一声哨声起,芙蓉楼周边窗户被一起打开。
阿妱被吸引了注意力,猛地往窗口望去,等待着……
……
然而……无事发生……
……
金媚娘猛地转过头,带着些怒意问道,“怎么回事儿?”
身旁小厮连忙伸着个头探出去,冲着楼前的人喊着,“怎么回事儿啊!”
楼前的管事也跟了一句,“你们怎么回事儿!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就见门口俩小厮,手忙脚乱的吹着气,想让手中火折子烧的再旺些。
“这…许是受潮了?老点不着呀!”
其实也怪钱昭这事儿磋磨太久,元禄给早早备好的璀璨烟火,堆在仓库里都受了潮。
阿妱脸上一点失落的神情都未曾有,反倒是安慰起钱昭来。
“不打紧的,我知……”
阿妱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声轰鸣,然后烟花骤起,划破长空。
在一声声轰鸣中,漫天焰火流光溢彩,红绿蓝金,竞相绽放,犹如星河倾泻,美轮美奂。
烟花化作点点星光,照亮夜色。原本闭户的各家百姓,纷纷打开门窗,发出阵阵惊叹。
光亮将阿妱的脸庞照亮了,钱昭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她,任凭窗外烟花绚烂,他只盯着眼前人。
烟火易冷,人生同样如此,短暂而绚烂,更应当珍惜眼前……
……
第二日,城中百姓在市集之中,无不在讨论着昨夜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有些门道广的,也得了些别的消息,那便是这城东里头的夏府挂起了红灯笼。
“你们可听说了?昨儿是怎么回事儿?”
又是这些个爱嚼舌根子的人,同那卖鱼的摊子上的其他人说着,
“我那老表,就给那夏府送菜呢,都说是啊,那夏府的女主人,招了赘婿呢!”
这话一出,周围好些人跑来瞧热闹,
“你快说说,哪家儿郎啊?不是说那夏……夏大人……性情乖张,把那求亲的人家闹得个天翻地覆?是哪个胆子大的,还敢入赘不成?”
这些人嘴里说的必然就是上次阿妱提剑闯官宅那回,却是是传的沸沸扬扬,许多人都以为日后再无媒人敢登门求亲。
“我看啊,还得是男儿郎会寻前途,找上这样一个厉害娘子,往后光是吃这软饭,怕都能吃得肚子鼓鼓了!哈哈哈哈哈……”
几人在那里说笑着,旁边马车就停了下来,又是一只手撩开门帘。
人群里讲话那人注意到了,两眼放光就凑了上来,上回也是他,在人群里絮絮叨叨,就是这辆马车来撒的银钱!
兴冲冲地脱开人群跑出来,等着那马车里的贵人赏钱呢。
结果那素手,掌中无物,只伸出一只手指指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人给捂了嘴拖走了。
那嚼舌根的被拉到僻静小巷里教训了一通,教训完了倒是给了几块碎银子“赏钱”,想来,这“吃软饭”几个字,他这辈子不敢再说出口了。
金媚娘坐在马车里,也是回味了一番,那两人情深意重,定然不是这些个嚼舌根的走卒可以影响的。只是这世风如此,听得人很是不高兴。
正盘算着,计上心头……
……
几天后,芙蓉楼里搭上了说书台子,除了夜里吃酒,其他时间开了院子,请了说书匠日日不停地说书。
只见那说书的惊堂木一拍,抬手起势,
“这书接上回,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昔日烽火连天,英雄辈出之时,有带刀武将,名曰李啸天,武艺超群,威震四方。此君身披玄衣,手持寒光凛冽之昆吾刀,战场上所向披靡,令敌寇闻风丧胆……
而于市井繁华之地,有一奇女子,姓柳名梦璃,生得花容月貌,智慧过人……
………
然世俗眼光,岂容此等非常之恋?世人皆道,武将当配名门淑女,岂可与商女结缘?更有流言蜚语,污蔑中伤,欲拆散这对璧人……”
说书的自然讲的不是这钱昭和阿妱的故事,但总有人会想到一处去。
世间情缘,千丝万缕,不过是互许一世情深,图他个不离不弃罢了。是出嫁还是入赘?又或是父母命媒妁言?当真重要吗?
……
阿妱的府邸和六道堂那小院的门前,就这样默契的挂上了红灯笼,但都没有再说什么宴请宾客的事了。
倒不是怕什么口舌,不过是阿妱钱昭两个人,都觉着是浪费时间。不过是跟亲近之人知会一声,在芙蓉楼开上一桌便也够了。
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钱昭张了嘴,阿妱点了头,那便是成了。
朝里朝外其实也隐隐有人议论,也瞧见阿妱换上了妇人发式,再稍加打听,便都知道了六道堂堂主如今已“名草有主”了。
有些个没眼色的,也私下或议论,或嘲讽,但无一例外的都在之后倒了霉。
要不就是金屋藏娇给家里妇人漏了风声,又或是做些个官商勾结谋些银钱被人告发。
渐渐的,便无人议论,也不敢议论了。
……
很多年后,梧都城里的孩童,都吃着糖果,在一块儿转着圈圈唱歌谣。
“带刀郎,志气昂,
保家卫国真儿郎。
女娇娘,才智长,
女帝身边第一芳。
携手并肩护家乡,
百姓安居笑声扬,
共护梧国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