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你姐’这个词基本成了许祝的诱捕器,且众人屡试不爽,邵安一直有点好奇许祝姐姐是什么样的。
不过他一直都没见到,去过他家几次也只见到他爸妈,他姐当时都在外边玩。
直到高二运动会。
临川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阴云密布瓢泼大雨。
各个班撤离放在操场的物资时发现校门口保安处的‘将军’不知道怎么回事掉尚知湖里了。
所幸春季雨水少,尚知湖水位不深,只有薄薄的一层,‘将军’在泥水里面扑腾,十来个人拿着铲子塑料布慢慢把它扒拉出来。
‘将军’快到岸边时需要有人接一下,像这种巨型犬没几个人敢抱的,邵安家里之前养过一只所以也不是很怕,最后他和许祝两个人联手把‘泥狗’拉了上来——
成功被将军蹭了一身泥。
灰头土脸的金毛被保安大爷摁在大水盆里洗刷刷,一边扑腾一边嗷嗷叫。
他被无情的宿管阿姨隔在宿舍外,说——
现在还不是休息时间,领导不让学生进宿舍。
但阿姨也注意到了他的惨状,说要不拿卫生纸擦擦。
身上被‘将军’糊了一身泥的邵安:“……”
见此,许祝提议:“我家就在附近,要不你去我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行。”
两人风雨兼程回了家里。
一进门一道白色的身影就蹿了过来,许祝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公主的脑袋:“身上有泥,别蹭。”
公主还在摇着尾巴凑近。
许祝摁着它的脑袋低眼看它:“蹭上泥了就要洗澡。”
像是对洗澡这两个字应激,公主立刻就听话了,蹿回了自己的狗窝。
邵安觉得这一幕还挺逗,问:“你家还养一只萨摩耶呢?它叫什么名儿啊?”
“公主。”
听到这声窝在狗窝的公主抬起脑袋汪了两声。
“啊?”邵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公主王子的那个公主?”
“对。”
“……这么说它是母的?”
“公的。”
邵安:“……?”
浴室只有一个,许祝就先让邵安进去洗,给他带了身换洗的衣服。
换了睡衣又把脏衣服简单处理了一下塞进洗衣机后,许祝去厨房倒水喝,顺便给公主也倒了点。
邵安洗澡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进浴室时许祝和他说:“我爸妈和我姐可能一会儿回来,我爸妈见过你,我姐没见过你,我给他们都发过消息了。”
许祝用膝盖想都能猜出来今天运动会他姐肯定会带手机。
邵安低头逗着公主,听到他这话,应声:“好嘞好嘞。”
觉得没什么不妥,许祝就去浴室洗澡了。
-
许愿原本没打算回家的,但手机没电了,又不敢在教室充电怕被德芙逮,只能回家。
刚一开门,一道白影就立刻撒着欢地扑过来了,早就习惯的许愿下意识伸手接它,抱住蹭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公主,我身上全是水,你这么一扑又得给你洗澡了。”
刚说完这话一抬头。
许愿忽然发现一个陌生男生坐在她家沙发上,见她回来,男生立刻站了起来,他个子瘦高,皮肤白净,发丝微湿,看起来格外局促。
许愿下意识退了两步想跑出去关门。
邵安急忙冲浴室喊:“诶,那、那什么!许祝!许祝!!你姐回来了!!”
这时许祝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回了句:“回来了?”
“妈妈新买的吹风机在哪儿?找了会儿找不到。”
许愿一颗提起来的心立刻落了地。
这才注意到这个陌生男生还穿着她弟的衣服,头发都没有干,应该是她弟的同学。
“那个卡不到墙上,妈妈放在储物柜了,等下我去拿。”
“行。”
进了浴室。
把吹风机递过去后许愿一脸劫后余生:“吓死我了,我刚刚看见一个陌生人脑子里脑补了八百部入室盗窃转抢劫的悬疑案。”
许祝很疑惑:“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收到?”
“你给我发消息了?诶,我手机没电了回来充电啊。”
“……我下次注意,尽量不单独留一个人在客厅。”
许愿也反思了一下自己:“下次我也得给手机留点电。”
许祝:“……”
-
许祝去厨房做饭,把剩下两个人留在了客厅,一点都不担心两个人没话说。
温着水给公主倒狗粮时他们两个正安静地看着电视,许祝看了一眼——
又是《甄嬛传》。
许祝蒸热馒头放碟子上端在餐桌上时,他们俩在唠嗑,两个人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聊得热火朝天。
关了火舀好粥放在餐桌上时,那边的那两个人熟络地像是他们才是亲姐弟一样。
“吃饭了,粥在锅里自己舀。”
那边的两个人终于挪了地儿,一边走一边聊。
“……邵安原来是取稍安勿躁的意思,起得非常不错。”许愿竖了个大拇指。
“对,许愿这名字也起得不错。”
许愿欣然:“是吧,我也觉得。”
“……”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扯到了许祝。
邵安直言:“最近班里和他说话的女生不少。”
许愿眼睛一亮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真的吗,诶,有情况?细说细说。”
许祝:“?”
他好像还没吃完饭人还在这里?
邵安看了眼许祝,打了个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就正常说话。”
许愿略微失落,但还是好奇地问许祝:“你能认得清?”
不是她夸张,许祝这人重度脸盲,除了特别熟的人,其他人基本一换衣服,或者是衣服穿得相近他就认不清了。
许祝沉默了一下,说:“坐在座位上能认得清。”
邵安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次老师让你去找施洁你就推给我找?”
许愿来劲儿了,兴致勃勃地和他说:“诶,我突然想起来特别有意思的一件事,许祝不是脸盲吗,小时候我们家亲戚最喜欢的就是问他‘你应该喊我什么啊?’。
他好多次都答不出来,所以长得年轻的他都喊姐姐,表姑喊姐姐,喊他小叔叔的也喊姐姐,哈哈哈哈——”
邵安极为捧场的大笑,许祝看了他们俩一眼。
许愿郁闷:“就是不喊我姐,哼。”
邵安:“哈哈哈哈哈——”
一顿饭吃得很快,许愿极为顺手地接过碗筷去洗,邵安觉得白吃白喝不好意思:“要不我洗吧。”
“行啊行啊。”
许祝:“嗯?”
许愿义正言辞:“不行,让你洗碗,我妈知道了要说我们招待不周的。”
邵安:“……行。”
-
许愿洗完碗时,两人已经准备走了。
许祝问:“你走吗?”
许愿挥挥手,笑嘻嘻的:“不了,我再充会儿电,拜拜。”
“嗯。”
邵安笑得灿烂:“姐姐再见。”
几乎从没听过许祝喊‘姐姐’的许愿一阵惊奇,也笑着回:“再见再见。”
许祝:“……”
出了门。
乘着电梯下了楼,失重感拉着沉默遍布整个电梯,许祝思忖良久,说:“我们俩是龙凤胎。”
邵安嘴角的笑还没压下去:“啊?”
“她比你小。”
“啊?”
许祝继续提醒:“你喊她姐姐?”
“哦,是。搞错了?”
邵安问:“你们俩是龙凤胎?那为什么不是一级的?”
“我跳级了。”
“哦……”
“你姐……”
一来一回说了好一阵,出来时,外面已经不下雨,两人骑着电动出小区门。
忽然,邵安问了句:“你姐……有喜欢的人吗?”
前排的人一个靠边急刹。
立刻就扭过头来了。
邵安第一次见他这么大反应:“……额?”
“就……就问一嘴,要是有喜欢的,我立刻就把我心里那点小火苗给掐了,要是没有……”
许祝冷声:“就算没有喜欢的也掐了。”
“我靠,兄弟你这么霸道?”
许祝冷笑:“那是我姐。”
邵安自认心虚:“行呗行呗,我就问问。”
许祝直截了当:“有,掐了吧。”
“啊?”
“她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很多年了。”
“哦……”
“……”
电动车继续骑行。
“谁啊?”
“不认识,我爸妈一个朋友家的儿子。”
“真的喜欢很久了吗?”
许祝沉默了一下,点头:“嗯,很久了,三四年了。”
“哦……”
没多久,许祝听到后车座有人慢慢悠悠地说:“真的是,这少男心好不容易跳动一次,这么快就死了。”
“早死早超生,下次换个人跳。”
“不是,兄弟,你嘴上临时抹上砒霜了吗?”
“没有,只是准备喂你点。”
“……”
邵安真想让班里的女生听听许祝这丧心病狂的毒话。
想大声呼号——
女同胞们,千万别被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啊!!
-
有了前车之鉴后,许祝就没怎么往家里带过人了。
同年冬至。
大雪纷纷扬扬,天黑得极早。
怕雪下大,许祝那天没上晚三自习,但走到半道上雪就不下了。
刚进小区。
一走过拐角就看到他姐举着书包一脚踩空摔了个结结实实。
许祝跑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脚好像扭了。”
许祝掉头依旧半蹲着:“上来,去医院。”
“诶,猫——”
许祝看了眼,橘猫已经蹦着蹿远,身形极为矫健,他对着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人说:“放心,猫比你机灵,活蹦乱跳好得很,没摔着。”
许愿乖乖趴在他背上:“哦——”
走了两步,许愿忽然感慨:“诶,你看我还挺幸运,脚扭了正好就碰上你,直接就能背我去医院。”
许祝:“……”
许祝一直觉得他姐的这项技能很神奇,从灰烬里都能拨拉出来点火星,再糟糕的事情都能找到一点可取之处。
“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祝诚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心态很好。”
趴在他背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难得见她沉默。
许祝有些好奇:“怎么了?”
“其实我之前心态也没这么好的,你……你还记得初一爸爸住院时来看他的那位江叔叔的儿子吗?”
“记得。”
许愿轻声说:“有一天,我特别特别难受,好吧,就是那几天我都很难受,我出去在长椅上坐着时他过来和我说了会儿话。”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和我说,可以把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情写下来,多想一想之类的,就是这种好像大家都可以知道的大道理。”
“嗯。”
许愿一边回忆一边笑:“当时我问他,如果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呢?他没回答我,反而是又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喜欢晴天阴天还是下雨天。”
“我说晴天,他说今天正好是晴天。”
“这就是一个开心的事了。”
“就是特别特别普通的对话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记下来了,就是听进去了,就是觉得原来今天是喜欢的天气那种那么那么小的幸运,也是幸运。”
“后来我就慢慢变得更乐观了啊。”
后来,她的每次开心,都和他有了一点点微末的联系。
以至于,念念不忘。
彼时他随手在她心中抛下的几颗种子,慢慢生长繁衍,成了一大片的向日葵花田。
许祝想开口。
却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许愿喃喃:“你说我还能遇见他吗?”
“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的。”
“说不定那时候我就不喜欢他了。”
“嗯,说不定。”
“说不定,在遇见他之前我就喜欢上其他人了。”
“嗯,说不定。”
“你说我还有可能再遇见他吗?”
“……”
话题掉了个个儿再次循环,他们的脚步和时间却步步向前,不曾停止。
又是一年冬至。
从此千万日,此日又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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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钱哥番外(有刀、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