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已过,太阳直射点开始北移,日光更为长久地普照北方大地。
可地处北方的临川却不见半点暖意,反倒因为冬至时的一场大雪,气温又跌了几度,跌到了一个人嫌狗憎的温度。
天干物燥,天寒地冻。
冬夜里,窗外寒风呼啸,细碎的雪花飘零而下,城市轮廓模糊。
室内暖气充足,只是因为暂时停电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许愿穿着单薄的睡衣单脚蹦到停电的冰箱前,开着手机手电筒翻腾了好一阵才从其中找到了冰袋。
接着又蹦回沙发给扭伤的脚腕敷上冰袋。
冰袋碰上脚腕的那一秒钟,许愿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她真的是用天大的意志力才没把它一脚踹开。
她这人不怕疼不恐高不晕血,撩猫逗狗,逮蛇抓蛐蛐,胆量可以说是欲与天公试比高。
这辈子就折在一件事上——她怕冷。
是那种一年十二个月,六个月以上都穿秋裤的怕冷。
这冰袋骤然敷在脚腕上的时候就像密密匝匝的冰针在往上戳一样,冷得刺骨,面对这样考验她意志力的事情,许愿决定使用她的杀手锏——
掏出手机。
打开微博。
开刷!
——乐坛三巨头齐发新歌mv!视听盛宴!
疼疼疼!
——惊!当红男星竟与不知名女子当街热吻!
疼疼!
——高校放春假让学生谈恋爱!
嗯?放假?!!
戳进去一看。
可恶,高校学生是指大学生,不是他们高中生!
……
许愿正看“一胎八百宝,薄少轻点哄”词条、嘴角抽搐不止之时,闺蜜付江江弹过来一个电话。
接通后便听到她问:“元元,你现在脚腕好点没,什么时候到学校上课啊?”
大脑捕捉到“脚腕”这两个字,许愿下意识视线向下移。
这才注意到了因为沉迷刷微博,已经在脚腕上放了快半个小时的冰袋。
“应该明天就会去学校了。”许愿指尖捏着冰袋将它拎到茶几上放下。
然后指尖搓了搓,祛了祛从指尖爬上来的寒意。
抬眼间,余光瞥到那只在角落酣睡的萨摩耶,许愿沉痛开口:“亲爱的,你知道这一个多星期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我爸妈这几天忙,我弟也忙,我每天早上一睁眼见不到一个人,除了外卖小哥之外我都找不到个人说话,只能和‘公主’说话,后来‘公主’也觉得我烦,这不,才晚上九点它就已经睡了……”
“它一直都睡得很晚的,不是有一句话叫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吗,我之前都不知道它居然能睡这么早……”
许愿念念叨叨,打开了攒了一个星期的话匣子。
付江江在电话那端笑得前仰后合:“‘公主’肯定觉得你话太多了,它想,王八念经,不听不听,哈哈哈哈。”
“可恶。”许愿哀嚎,控诉道,“江江,这才多久不见,你就不爱我了……你居然说我是王八,念经的不还有唐僧吗,我就不能是御弟哥哥吗?!”
许愿戏瘾上身,委屈巴巴:“人家这么如花似玉一大美女,居然被你这么说……啊啊啊,我不活啦,不活啦!”
付江江笑得喘不过来气,许愿继续和她插科打诨。
冬至已过,将近年关。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高二生,许愿应该在精心准备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到来的期末考。
但也就是因为冬至的那场大雪,她救一只困在树上的猫的时候,没注意被白雪覆盖的台阶。
她毫无防备地向后一撤,结果一脚踩空,脚腕一扭,筋骨拉伤。
喜提在家里休假一星期。
其实以这个伤情来说她还能在家再待一个星期——
毕竟她现在是出门都要拄拐、走路只能单脚蹦的情况。
但是许愿实在受不了了,对着她爸妈言辞恳切,明天就要去学校。
刻不容缓!
倒不是对学习有多大热情,只是对于一个碎嘴子话痨来说,没人和她说话简直比上课还痛苦。
两人笑闹说着,又是一个电话进来。
上面标注着[快递外卖],许愿想起来她还点了一份烤鸭的外卖。
许愿和付江江说了一声,说稍等就打给她,接通了外卖小哥的电话。
话筒里风声阵阵,小哥的声音像闷在围巾下面扯着嗓子喊:“是……不差钱女士吗?”
许愿对着这个名字面不红心不跳,应声:“对对对,是我。”
“您的外卖到了,现在我在小区门口,保安说这个点儿不让外卖进去,能麻烦您下来取一下吗?”
她家住在六楼,小区停电电梯没法运行,她现在还腿脚不方便,境况和屋漏偏逢连夜雨没什么区别。
但听着小哥的声音,许愿实在不忍心拒绝:“行,您放在门卫室就行,我一会儿下去取。”
“好的好的,谢谢您。”
-
许愿回卧室换了一下衣服,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围巾才出了门。
烤鸭可以凉,她不能凉。
一点儿都不行。
蹦到安全通道时,许愿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付江江的电话,解释了一下情况:“现在正在下楼拿外卖,小区停电,只能走安全通道了。”
“你现在能走路?”付江江困惑。
许愿边蹦边说:“正在扶着栏杆往下跳。”
“我现在无比庆幸,我扭的是左脚而不是右脚,以至于我扶着右面的栏杆往下跳的时候如此顺畅。”
付江江慨叹:“元元,认识十几年了,姐啥也不服,就服你这心态。”
“心态好只是姐众多优点中的一项。”许愿欣然应允,尾巴翘上了天,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关注我有趣的灵魂的时候,你就不能再看看我这美丽的外表吗?”
付江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天不联系,你脸皮还是那么厚。”
许愿其人,不熟的人面前开朗大方热心尚有分寸,熟人面前则臭屁自恋脸皮厚比城墙。
她这么一提,许愿就想起来了:“对了,你都好几天没和我联系了,女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提起这,付江江就叹了一口气:“为了防我写小说,我妈这次把我手机平板都没收了,就连家里的电脑都换了密码,现在给你打电话用的都是我妈新给我买的老年人翻盖机。”
付江江喜欢看书,热衷于写网文。
许愿小学拜读她的“冷峻校草俏校花”,“恋上黑道复仇三千金”设定幼稚可爱。
初中看她的“你的悲伤我的天空”,“霸道总裁笨女友”,“女配也有情女配也有爱”,“穿成一把剑后我暴富了”剧情狗血泼天。
高中付江江写小清新校园文,“心动九分甜”,“胆小鬼暗恋札记”,有暗恋也有明恋,笔触细腻生动。
每次许愿看了她写的东西都心痒难耐想看下一章,然后就抱着她手臂摇啊摇,狂吹彩虹屁。
但高中生学业紧张,付江江的母亲发现她写小说之后就经常没收她的手机,有时候明明是周末许愿也没办法联系上她。
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换了手机,许愿有些惊讶:“翻、翻盖机?是指像诺基亚那样的吗?”
“对。”付江江又叹一口气。
说到这里,电话两端的气氛沉闷起来,许愿冒出来一句:“那这手机……砸核桃顺手吗?”
付江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知道,下次咱们可以试试。”
许愿笑着,付江江开心起来和她讲她没写完的那篇小说后面的故事。
单脚往下蹦,蹦了这么一阵,已经到了第二层,饶是许愿体力好,现在也想停下来歇歇。
楼道寂静,耳机里是付江江欣喜激动的声音。
讲女主的暗恋,男主的刹那心动,讲那份曾有机会窥见天光的喜欢。
许愿难得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两句。
此时,雪已经停了。
楼梯正对的窗户外夜色深沉,星子细碎闪动,正值月初,新月当空,银辉撒下。
许愿忽然觉得,有件喜欢的事真好,好像只要一提起它,所有的不开心都被驱散远去。
她歇了一会儿又往下跳。
还有七八级台阶就到底了。
忽然,付江江话锋一转:“……下个故事想写个不一样的,元元,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主?”
许愿回忆着,不假思索道:“超温柔的那种,会很耐心地和我说话,说话时会看着我的眼睛,很温柔,有风度,还超级帅……”
说着,许愿忍不住唇角上扬,但又认真纠正道:“虽然温柔,但又带着点冷。”
“我知道了,又是你初中时碰到的那个男生吧。”付江江了然,揶揄,“这都四五年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呢?你俩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着,就一面之缘……”
“要我说,换个人喜欢得了。”
许愿斩钉截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且,我们不是一面之缘,是好几面。”
说这话时,她已经跳到了最后两个台阶,楼道内的感应灯忽然刺啦一声亮起又灭掉,像是已经来电。
灯光明灭之间,她看到楼梯口出现一个黑色剪影,来人身量高挑。
许愿被吓了一跳,手电筒微抬才注意到是一个裹着围巾,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年,她没把光直直照过去,故而只在黯淡的光线里看到了他模糊的轮廓。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单脚往下跳的动作,微一侧身,把她身前的空地腾出来。
许愿扶着杆继续向下跳,终于到了底。
也就是这一跳,感应灯骤然亮起,漆黑一片的楼道瞬间亮如白昼。
许愿向下一看,发现台阶下的平面全是雪。
外面都是风雪,小区又停电,楼里所有人都走这个通道,通道门口积了一地的雪。
楼梯口一米远就是门,许愿把手放开栏杆向前一跳,准备捉门把手。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向前一跃,哧溜一下,许愿脚向前,身后倒,眼看就要摔地上,她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准备扶着后面的台阶,以防摔到脑袋。
恰在此时,另一只手腕触上一丝凉意,她被人拉拽着提起。
猝不及防之际,她腿一软,脚一滑,向前倒去,脸瞬间触到一片冰凉的柔软。
是羽绒服的质地。
柔软的羽绒慢慢陷落——
她栽在了他怀里。
可脚底太滑,这么一滑快要当场给人双膝跪地,拜个早年。
许愿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一下子就揪住了身边人的围巾,骤然被这么一扯,他一弯腰,下巴磕在她脑袋上。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也托上了她的肘部,防止她倒下。
接着,他手臂微一使劲,让她站了起来。
这时,抬眼,许愿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少年肤色白皙,眉清目朗,睫毛长而卷曲,瞳孔黑亮清透,泛着冷意,鼻挺唇薄,更添清俊。
是与她刚刚的描述、记忆中的人颠倒的类型,很冷,却带着些许温柔。
他刚从室外走来,身上裹着凉意。
两人距离太近,冷意渡过来。
许愿后知后觉地觉得冷,冷到心尖都颤了两颤,开始加快跳动,以期加快血液循环,生些暖意。
只是、它跳得也太快了吧!
下一秒,长时间没有声响,感应灯暗掉,呼吸声、心跳声在这片安静的区域,在她的耳边作响。
接着,她听到头顶传来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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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男主叫江沉月,会有表述为江乘月的部分,不是错字。
原因暂且不剧透●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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