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抬头看了眼苏漾。
目光交错，祖孙两人一个充满愧疚，一个迷茫痛苦。
迟疑半响，她开口：“漾漾的妈妈是被拐到蝶城的，但她爸……不，成金，他是是义勇为……”
苏漾眼底惊讶划过，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捏着霍域的手。
霍域也微微蹙眉：“奶奶，您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
苏漾没做声，可从她的目光中，苏老太能看出来，她是想知道这件事情的。
苏奶奶缓声：“二十年前，成金还在警局做协警，那时候打击了一个拐卖女人还有小孩儿的犯罪团伙。解救出来的人里面，就有漾漾的妈妈。”
阳光倾斜在窗口和床边，记忆像是被翻开的老照片，往事一点点倒回。
“那会儿，你妈妈怀着你，才刚刚三个月。”苏奶奶看着苏漾，像是透过她看到从前，她妈妈的样子。
“你妈妈受了好大的惊吓，脑袋也磕伤了。其他人都被家里面的人领回去了，警方没有找到你妈妈的信息，联系不上她的家人。”
“这段时间，成金一直照顾她，等到你出生……”
苏奶奶后面沉默了。
片刻，她缓缓开口：“漾漾，你知道感情的事情，有时候是没有办法从一而终的。”
苏奶奶后面还说了些别的，但苏漾听到这句话，之后的便任何一句都再听不进去了。
一个人的爱，真的会分给两个人吗。
那是不是对每个被分到爱的人来说，都不公平，这份爱也并不纯粹。
苏漾沉默的时候，没注意到，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霍域，目光里所有的柔情都落在她身上。
苏漾最后还是说服了苏奶奶跟她一起回京城。
为苏奶奶办好出养老院的程序后，她才和霍域一道离开。
霍域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
反而，握得愈发紧。
已经到深秋的天气了，饶是温暖如蝶城，迎面吹来的北风也夹杂着丝丝冷雨的寒凉。
“我相信奶奶说的。”
霍域突然开口，苏漾茫然看向他。
男人高挺的鼻子在北风中，被吹得有点发红，萧瑟衬得他轮廓愈发硬朗。
霍域其实很好看。
如果苏漾是纯粹的外貌主义，应该会为他沦陷。
霍域开口：“一个人这辈子会在不同的阶段爱上不同的人，长情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也就是生了这张脸……
苏漾无语失笑，“你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叫做风流浪子；但凡换个人，说同样的话，就只能被骂渣男。”
霍域耸肩，“我从不否认我是渣男。”
他挑眉，长长叹了一口气，哈出的白气氤氲了秋风。
“但一个人，一辈子，只会有一个最爱的人。”
苏漾缓缓抬眸。
霍域道：“或许在过去，或许是现在，或许是未来。”
她看向霍域的时候，男人却飞快瞥开了看着她的目光，似是在回避。
苏漾默了默。
“也会有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爱的人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
但霍域很坚持的拉住她，“是被爱，还是爱人的能力？”
苏漾垂落下眸光：“或许两者皆有呢。”
——因为没有爱人的能力，所以不配被爱。
——也因为没有被爱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苏漾在霍域再次开口之前，先说话：“霍域，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是有问题的，可我天生胆小，你就让我逃避吧，趁还能逃避的时候。”
她实在不想面对。
关于感情，关于霍域，关于沈行之……
甚至不能想起，那个只要一提，就会让心口发疼的名字。
霍域见她现在这痛苦的样子，心里面也憋得难受。
“苏漾。”
他少有正经的叫她的名字。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只管逃避，什么都不说。我完全的站在你这边，你能不能就试着依赖我一下？相信我能帮你解决问题。”
苏漾摇头，水杏似的眸子凝着他，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解决什么？”
“霍域，我很感谢你陪我来蝶城。我的问题一直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和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帮不了我。”
霍域最怕苏漾流泪，他忙找纸巾给她擦泪。
一面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漾漾，我不该跟你大声说话。”
苏漾痛苦摇头，她没有去怪霍域。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问题的症结，霍域的好心，也无能为力。
她声音平静，无奈又绝望：“你帮不了我，管不了我鸡零狗碎的生活，管不了我一地鸡毛的感情……”
“让我自己安静的想想吧……”
苏漾推开了霍域的纸巾，连带他这个人都推远了。
寒风萧瑟，穿透了苏漾单薄的身体，她裹紧了毛呢大衣，还是觉得透骨的冰寒，像是要她命的吹过来。
奶奶的话还在耳边。
——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从一而终……
真的没有办法吗……
真的没有办法吗！
她一个不懂得爱的人，沈行之说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的。
可为什么胸口的位置那么疼。
可如果是她，为什么还有顾清栀……
苏漾浑身冷的站不住，她一点点蜷曲着身体，蹲在路边。
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完全埋在宽厚的羊毛围巾里面，泪水不要钱的滚个不停。
苏漾哭到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忽然，肚子一阵坠痛。
“苏漾！”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恍惚间，苏漾好似看到沈行之朝她跑来。
医院。
走廊上，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并肩而立。
两个人的目光都没有从亮灯的手术室挪开。
霍域淡淡开声：“我已经通知宫家的人过来了，沈总没别的事，可以……”
“苏成金死了。”沈行之开口，更淡漠的语气。
他缓缓转动眸子，两人对视一眼。
苏成金死了，所以沈行之才会来蝶城。
霍域只想捶墙。
“沈行之，你！”
他对沈行之全是怒气，根本生不出一句好话。
霍域抵着后槽牙，半响，冷笑：“沈总真是带来一个好消息啊！这件事你要敢和苏漾说半句，不如现在直接进去宣告手术停止！”
“反正苏漾的命都保不住，总好过，听到这种消息，难受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