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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后宫,李昌平头一次感受到了做昏君的快乐。

芙蓉帐暖,当李茂贞自屏风后走出,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明艳之色,便仿佛盖住了殿中所有烛光。

满头乌黑秀发被高高盘起,一支凤钗摇摇晃晃尽显随意。螓首蛾眉边,两缕略带水汽的发丝轻轻垂落。

美目中似泛着盈盈秋水,鼻下一点丹朱闪耀出迷人光泽。

秀美脖颈和滑腻香肩下,一身描龙画凤的丝绸制浴袍顺至小腿。

赤着双足,每一摇曳间充满诱惑,又多出几分说不清的韵味,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陛下,本宫这身打扮如何?”

李昌平心头火起:“你再这样,朕可就要先把不良龟炖了……”

“这倒不至于!”

想起那三百年老王八身体里蕴含的药力,李茂贞终于是脸色一正,收起魅态。

“事情办完了?”

“嗯,任桓临阵倒戈,赵家已不足为惧。接下来,该准备北上了!”

“何不趁此机会,一举将赵家拔起?”

“不需要,有满朝文武为证,赵革是任桓逼死的。他们恨,也恨不到朕身上来。而今任桓手握大权,他若不傻,就不会留下后患!朕何不成全他?”

“这么说,你宽宏大量放过赵家,是等任桓灭他们喽?倒是好算计!”

“朝堂障碍已经为你清扫完毕,接下来就看你了!皇后瘾过差不多的话,就让歧王出来吧!”

话音刚落。

就见李茂贞似乎是早有准备。

随手一招,在将凤袍甩出的同时,一身金缕衣衫入手。

下一秒,英姿勃发,相貌俊朗的歧王再现眼前。

却是扫除了之前的所有妩媚,眉眼开合间,亦有一丝丝霸气流转。

————

政事堂。

上过早朝后,所有有宰辅之权的三省六部官员第二次聚首。

而这里,也才真正是议定国策的地方。

刚刚升官的任桓没有半点意气风发,只是眼含焦急的看向后堂,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身后数道目光散落在他背上。

有羡慕,有痛恨,还有着怀疑。

在场众人当中,唯有一瘸了腿的老者,老神在在坐着,表露出对眼前这胸怀鬼胎的几人漠不关心。

“陛下到!”

随着幻音坊剑侍高呼一声。

李昌平和李茂贞一前一后迈入政事堂。

直至此刻,那瘸腿老者才有所反应,连忙站起行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李昌平用手虚扶,随后一指李茂贞:“这位便是监国歧王,朕不在的这段时间,还请诸位尽心辅佐。”

事到如今,任桓半点小心思都不敢起,再次一拱手:“臣等定不负陛下重托!”

“好!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

“陛下且慢!”

李昌平话音未落便被打断,看到是李绍荣,脸色才稍显平和。

“老将军对北上有异议?”

“非也,臣从洛阳连夜赶来,并不是阻止陛下出征,而是担忧此战战果。”

“战果?”

“对!陛下需知,草原广袤无垠,牧民居无定所,扰我边境自古有之。若单纯将其赶走,转年又来,我中原经多年战乱,根本无法与他对耗……”

“昔太宗文皇帝,不出则已,出战便定乾坤。”

“臣从不怀疑陛下的能力,但就怕那耶律鼠辈,闻陛下之威而远遁。到时大雪封天,极不利我军行进,他们以逸待劳,复刻背水之战……因此还需想个完全之法,锁东丹军于城下。”

“石敬瑭!”

不知为什么,听李绍荣一番话后,这个名字便猛的一下蹦入李昌平脑海。

转头看到李绍荣疑惑的眼神,笑着解释:“此人野心颇大,又与漠北有交。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根本受不了北国严寒。”

“因此,他必会竭力劝导东丹王南下,好助他成事!再加上李存审也曾为李克用义子。夺取燕云,他的机会很大。”

“错过这次,待朕全掌燕云,他便再没有成事的本钱。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朕给他。”

“中书省立刻起草一道诏书,命石敬瑭出使东丹,向其宣战!”

李绍荣眼睛立时一亮,但随之又转为担忧:“陛下就不怕李存审打开城门,放契丹进城?”

听闻此言,李昌平嘴角勾起,挂出一抹冷笑:

“李存审亦有称雄之心,在契丹许诺给他足够的好处前不会开城!朕带幻音坊连夜北上,在石敬瑭到之前,先将其控制!”

“这一仗,朕要慑服东丹诸部,重现天可汗之威!”

随着话音落下,平静的政事堂无风自起浪。

李昌平衣摆飘扬,瞳孔中似有金红紫白各种颜色闪过。

尊贵、霸道、暴虐、圣洁,无数气息混杂着,让包括李茂贞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双腿一屈,异口同声道:

“臣等在此恭祝陛下,旗开得胜,帝业永昌!”

那李绍荣眼见时机成熟,更是再次行礼:“陛下重开大唐,威隆正盛,臣请陛下临行前定立年号,复天下大治!”

“老将军以为如何?”

“哈哈……”

李绍荣似乎早有准备,粲然一笑:“昔年汉室凋零,光武帝再塑后汉之伟业,定年号建武。我朝开国,亦有太宗十八举义兵,白旄黄钺定两京。才打下了高祖的武德年号。”

“陛下虽贵为皇室,但却于微末之中崛起,重建大唐于废墟之上。其中所历风雨自不必说,因此开国年号离不开一个‘武’字。”

“一来显陛下之威,二来表我大唐之强。至于第二个字嘛……臣以为‘乾’字如何?”

“乾武么?是说朕这皇位乃天授?不妥!”李昌平一皱眉,并未答应。

要按着天授,他该脱袍让位给石敬瑭才对……

“那‘元’字如何?”李绍荣再次问道。

“元乃始也,朕这皇位既不是天授,亦不是唯一,还是不妥……”

“这……”

李绍荣不再说话,包括其他人也低下脑袋,似乎在苦思冥想。

“皇冠之重,承载天下!朕之所以有今日,非是朕强,而是歧地那些不畏生死,随朕马踏联营的将士!是潼关外,破阵乐起,便抛头颅洒热血的唐军!是即便受李氏所累,却仍心存期许的大唐子民!是穷尽一生,只为共赏太平的凌烟阁诸位!”

“这个字该是百姓所望,万众所求!”

“百姓所望么?”李绍荣皱紧的眉头稍稍舒展,喃喃自语道:“古往今来,多少战乱?多少流离?他们只盼着脖子上枷锁能松一些。万众所望,也无非一个‘顺’字。顺心、顺利、顺民、顺意……”

“歧王,明年开春,若朕前线战事未结,便由你改元武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