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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杂七杂八的思绪,李昌平也是离开了此地。

临走却是弯掌成爪,将朱友珪的尸体吸附到手中。

这具尸体里虽只有九幽玄天神功下半卷,而且副作用颇多。但却是精妙绝伦,用来参悟自身功法最好不过。

倘若能集齐上下两卷功法,他甚至有把握,去窥一窥那大天之上的境界。

不过上卷还需落在黑白无常身上,目前倒也并不着急。

至于其他人,当然也不可能多说什么。

谁也不会对一具尸体感兴趣。

况且都见过李昌平气浪翻滚的一幕,因为一个侏儒跟他翻脸实在没必要。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昌平提着朱友珪离开。

陆林轩随即跟上。

玄净天和妙成天互视一眼,也在看到李茂贞脸色后跟了上去。

随着两拨人先后离开。

场中除不良人以外,只剩下了李茂贞和李嗣源。

其中,李嗣源又最会见风使舵,当袁天罡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是把折扇停下,面露恭敬。

“大帅放心,晋国始终站在大帅和天子一边。”

“歧国亦会站在天子一边。”

李茂贞同样回答。

却是隐隐舍去了大帅两个字。

显然她对袁天罡这藏于幕后,操弄天下的手段并不满意。

不良帅倒是也没计较。

只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卷,将上面一个名字划掉。

“哼!李昌平,这是本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帮你,至于你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学识和造化了。”

————

数月时间,朱友珪弑父的风头很快便被掩盖。

新上任的梁国皇帝朱友贞,再没有了朱温之前的醉生梦死。

随着梁军四处征杀,开疆扩土。

中原大地又一次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

与此同时。

青城山多了一间医馆,也多了一位名叫三圣涅的妇科圣手。

果真是不问世事,一心只想着悬壶济世。

李星云被莺莺燕燕包裹,渐渐迷失。

张子凡却是每日都茶不思,饭不想。

一方面,陆林轩的身影总在其心头缭绕。

另一方面,梁军势如破竹,已攻打到三晋大地。

又待了数日之后,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只留下一封书信上路。

再过了些许日子,却是一把带血的扇子被送了回来。

跟不良帅所料的一样。

当李星云被架到风口浪尖上以后,他就已经是退无可退。

前朝余孽、龙泉宝藏、天子。

这任何一个身份都已足够被人窥视。

而他毫无破绽时,他身边的人就是他的破绽。

————

可对于这一切,李昌平并不知晓。

这几个月他也没闲下来。

跟着温韬四处游荡,把名山大川的墓穴走了个遍以后,终于是找到了李淳风的墓穴。

“这就是开启墓门的钥匙?”

李昌平一把接过龙泉,将之摁在了墓门前的凹槽上。

略等片刻,却没半点反应。

“开启墓门,尚需李氏嫡系血脉。”

温韬像是明白了什么,摸着下巴皱眉思考。

“但现在去找天子,也太麻烦了一点。”

“况且若只是寻墓,只我一人足矣,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

“既然如此兴师动众,那大帅应该不会让我们白来。”

“也就是说,我们中间,有李氏嫡脉。”

说完最后一句,温韬眼睛猛的亮了起来。

转头看向上官云阙。

“哎呦,你看什么看?不会认为我是李氏嫡脉吧?”

上官小兰花指一掐,是同一时间就打消了温韬的怀疑。

别说嫡系了,就看他这不男不女的样子,李氏血脉看着他都得绕道走。

旋即又看向陆林轩。

陆林轩更懵,摇头反驳:“我爹就是不良人,不可能是我。”

“那就是……”

再看向玄净天和妙成天,依然见两人摇头之后。

温韬的目光终于是落到了李昌平脸上。

“李氏嫡脉?果真是如此么?”

或许是猜到了什么,李昌平苦笑着拿起龙泉剑,只往手心一划。

而这一次。

几乎都没等到宝剑落位。

当即整个墓门都闪出了万道霞光。

墓门两旁的守穴石兽一同转身,对墓门做参拜状。

墓顶之上,一只壁雕的双眼瞬间被浇筑成血红。

随着墓门自动打开,森森阴寒之气从其中喷涌而出。

“墓门居然真的开了?”

猜测是一回事,但真正看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亲眼见证着李昌平之血将墓门打开,此刻众人要再不明白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也就算白活了。

“昌平,你也是李氏嫡脉?是跟师哥血出同源?”

陆林轩犹自不敢相信,等再次仔细端详眼前人。

才突然发现,李昌平果然和李星云有相同之处。

虽相貌天差地别,但两人眉宇间无意中透露的那股少年英气,竟是一般无二。

“是不是嫡脉我也不知道,但我明白,我并非是那株李花……”

李昌平苦笑着摇头。

“天……殿……殿下?”

上官云阙只感觉脑袋懵懵的。一时间不知道喊什么才好。

包括一旁的玄净天和妙成天。

此时对女帝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初时被派来侍奉李昌平时,两人还颇为不愿,认为自己幻音坊九天圣姬的身份不比他差。

但现在只剩下了庆幸与欣喜……

————

轰~

就在众人还满脸惊骇,对李昌平的身份缓不过神来时。

突然间山摇地动,整个墓穴都是晃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守墓石兽的眼睛亮了。闪耀出冰冷血光。

“大家不要慌,这是李淳风伏羲四十六卦大阵,是以困人幻境为主。只要屏息凝神,不为外物所扰,便能安然度过。”

温韬的声音响彻墓穴,告诉了大家度过幻境的方法。

但总有不合时宜,脑回路跟旁人不一样的家伙。

上官云阙一边屏住呼吸,一边问道:“若是无法屏息呢?”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好吓银!”

一句话说的上官云阙汗毛乍立。

反手就像树懒一样,将自己整个人都盘在了温韬身上。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都屏住呼吸,闭上眼默默运功。

唯独李昌平,有幻影蛇在身,他本不怕幻境。

但此刻却是抓住那蛇苗扔给陆林轩,

而后任由五官感受这墓穴中的香甜。

时间不大,他感觉到眼前天旋地转,景色扭曲变幻。

最后竟是活生生,从漆黑阴暗的墓穴转化成了鸟语花香之地。

往远方看去,却有一条流淌着清澈小溪的河岸边,席地而坐着两个人。

一人银发瓢摆,一人青丝成瀑。

一人长袍宽带,一人盔甲全身。

一人肆意潇洒,一人墨守成规。

两个人,两种风格,但脸上皆是轻松惬意。

一边喝着茶,一边拨弄着眼前棋子。

却见那黑发着甲之人笑道:“呵呵,又是平局!李兄,我们再弈如何?”

那银发之人则是微微摇手,转身看向了李昌平:“袁兄,自有贵客到来,怎的还能你我独坐?”

“哦?”

被称作袁兄的人惊讶出声,同样回头望去。

却在见到李昌平的一瞬间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李兄,这盘棋终究还是我赢了。”

“那可未必!”

银发之人同样洒脱一笑,却是一巴掌朝黑发之人扇去。

黑发人躲闪不及,就仿若婴儿一样被拍进水里,再也没有浮起来。

李昌平眉头紧皱,有些不明白这俩人什么意思。

只能是看着那白发男子,试探性问道:“李淳风?”

“不错,年轻的殿下,请坐吧。”

或许是见李昌平没有动作,李淳风继续说道:“殿下不必拘谨,这片幻境乃是我以伏羲六十四卦为主。融合八阵图、乙巳占独创而出。”

“殿下能赢过我,便可离开。但倘若赢不过我,那就跟方才的袁天罡一样,永远留在这里陪我下棋吧。”

“陪你下棋?开什么玩笑?不良帅引我来此,是让我陪你下棋的?”

此刻,李昌平感觉自己被罡子坑了。

他是隐约记得这墓穴里有七星诀和一大堆宝贝的。

本以为罡子良心发现,看出了自己的不凡,打算着重培养。没想到他娘的是来坑自己的。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是可信的!

似是看出了他的气愤,李淳风微微一笑:“呵呵,既然是袁天罡引你前来,那说明你得到了他的认可,不如对弈一局。”

“对弈?我可没时间陪你下棋。你放我出去,我把罡子叫进来陪你。”

被坑过以后,李昌平是瞬间改口,不喊大帅了。

只是李淳风依旧不紧不慢,拿起一颗白棋放在了棋盘上,淡淡说道:

“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那只假蛊么?”

“你!说!什!么!”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自踏足中原以来,李昌平单挑不良帅,血屠青城山,独闯凤翔城,蔑视数位大天,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姿态。

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但今日李淳风一句话,却让他头一次生出了恐惧感。

额头的冷汗瞬间窜出。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捂胸口,满身气息瞬间外放,袖口中隐隐有寒光出现。

眼前之人,可杀不可留!

只要能杀了李淳风,他可以付出所有。

“此乃幻境,这里的一切皆是你所想,连我也是你幻想而出。所以我是你,也是李淳风。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想让我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是么?那我想你是一只猪。”

话音刚落,李淳风果然变成了一只佩奇。

脸上那错愕的表情还未消失,说话尽显可爱。

见此,李昌平终于是稍稍放了一些心。

但即便如此,心中仍有不快。

任谁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堂而皇之的叫出来,都不会很开心,哪怕这是在自己的梦里。

可瞬间又忧愁起来。

也就是说,在幻境里,自己要和了解自己的李淳风打架?

他也努力去想李淳风是个废物,但怎么想都无济于事。

在他心中,李淳风似乎就该是洞悉一切的存在。

“哼!左右不过一场棋局,下就下。”

避无可避,干脆就毫不客气的坐在方才袁天罡的位置。

接着随手将一颗黑子扔在了棋盘上。

“中原暗有不良帅谋划复国,明有一众诸侯勾心斗角。里边大天数不胜数,大天位之上亦不止一位。没有三把神沙,我怎敢贸然踏足?”

“可你没想到,你就是大唐的皇子,太宗皇帝嫡系子孙。”

李淳风又拿起一子落在黑子边上。

“那又怎样?我不是那株李花。”

见他规规矩矩,李昌平干脆率性而为,再次从棋笥中弹出一颗棋子。

任由其打着滚在棋盘上转动,最后默默躺在了一个角落里。

李淳风却不受影响,又取一子落下,同时嘴中说道:“你去找不良帅,他会帮你。”

“帮我?”

李昌平嗤笑一声,满眼都是嘲讽:“走到今天这一步,乃我从尸山血海拼杀而出。这一身内力,亦跟他人无半点关系。”

“帮我,我当初在血棺受苦,他怎么不帮我?我当初流落街头,他怎的不护我?我被人欺骗背叛,他又在哪?”

“现在帮我?我不领情!亦用不着他人帮助。”

说话间,两人连落三子,李昌平却已被吃掉一颗。

“但那时,你是市井小民,如今你是大唐殿下。要做好你的事,就需先收服你属于你的人。”

“什么人?让他们在我剑锋下瑟瑟发抖,这也算收服了吧?”

“殿下,你果然不适合做君。”

“适不适合这天下万民说了算,你是老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嘴上的功夫和手上的动作几乎同步。

眨眼间,棋盘上摆满了棋子。

却是白子占据了绝大多数,黑子只有寥寥几颗。

“呵呵,你输了,殿下。”

李淳风最后一字落下,棋局上已完成绝杀,随后是无奈摇头道:“我早说过,这便是天道,无可更改,亦无可代替。”

“你说的没错,天道,的确无可更改。”

李昌平附和道,但就在李淳风惊讶的转头观望之时,又话锋一转。

“不过这天,要看是谁定的天,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这于乱世沉浮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