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秦从床上坐起来，皱眉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
他好像有些高估自己了，没有迟煜陪着的第一个晚上便又回到了最初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状态。
迟煜那小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晚上过去都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
不过，好在迟煜还没一天就忘了他这个男朋友，知道发信息对他嘘寒问暖，说些有的没的。
最最重量级的一句话是“秦，我妈同意我们两个的事情了。”
直接让他通了个宵的脑袋清醒了一半。
按理来说，秦应该会相信迟煜的。
但这段文字怎么看，怎么疑似迟煜被家里人逼疯前的幻想。
辛苦了迟煜，看来一晚上受了不少委屈吧。
秦爬起来穿衣服洗漱，拎着垃圾下楼打算久违地去吃个早饭。
结果刚出楼道，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一看衣着就不符合这里环境的女人。
估摸着四十多岁，长相总觉得很熟悉，很像一个人——
贺白旭。
秦一瞬间就跟资料上的照片对上了脸，确认不远处的女人就是贺白旭他妈黎晴。
没想到还真让那小孩儿说中了，他妈真的来找自己了。
大清早七点不到就在楼下堵他，黎晴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
秦伸手拉上自己的卫衣帽子，遮住过分显眼的红发，打算无视对方直接走过去。
请麻烦不要排着队找他，不然他真的会全方位无死角地骂人。
却不成想，秦故意隔了段距离绕开黎晴，还是被那女人眼尖地叫住了。
“秦律师，我有事找你。”
“……”
事实证明，人越不愿意发生什么，那玩意就跟鬼一样追着来，躲都躲不掉。
他手臂一抡，垃圾袋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飞进了垃圾箱里。
秦没回话，自顾自往前走，黎晴也自顾自地跟着，喋喋不休——
“秦律师，我这里有场官司要打，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
“价格方面我会开出比贺黎雇佣您多两倍的钱。”
黎晴一直从楼下跟到早餐店，甚至在秦蹲在街边，啃着包子欣赏老头老太公园晨练的时候还在说。
秦对黎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的时候，终于转身给了黎晴一个正脸——
他举着微信收款码说：
“一分钟三百，我听你嘟囔了半小时，给你抹个零，转我一万，谢谢。”
“……”
黎晴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但还真就也拿出手机扫了。
“叮——”
秦一看，到账两万元。
有钱人还真是比他想象中还大方，就算是快破产进监狱的也不例外。
女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很明显是强迫自己拉下尊严才这么做的。
“这样秦先生就能再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吧？”
钱都收了，秦倒要听听黎晴到底又想出了怎么样的幺蛾子来。
况且说不定，还真能弄到黎晴的签字。
到时候再用签字把贺白旭真实想法套出来，一举两得。
“……跟我走。”
找到一处咖啡厅，两个人相对而坐。
秦不好喝咖啡，摆了摆手什么都没点，将手机倒计时调了30分钟搁在桌面上。
在时间开始流逝后，他随意地往后靠在椅背上，面对黎晴的态度也是随意又随性。
“时间紧迫，有事说事。”
黎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张纸，顺着桌面推给秦，秦一眼就清是雇佣合同。
“秦律师请看一下。”
秦挑眉，倒是对黎晴这么快的进度感到讶异。
她老公明天打官司，现在人还在拘留所，黎晴居然还有精力拟定委托合同？
该不会真像贺白旭说的那样，贺文肆本来就“没用”吧？
秦接过来，简单掠过几眼。
该说黎晴是不太聪明呢，还是聪明过头了呢，她居然想委托自己做原告起诉迟煜性侵犯贺白旭。
秦想要吐槽，又不知道从何吐槽起。
第一，这罪名是假的，秦手里就有推翻这个诉讼的证据；
第二，黎晴既然都查到他家在哪儿了，怎么没查到他和迟煜最近是什么关系呢？
第三，黎晴可能是个傻逼，又或者被逼疯了，真以为官司打来打去就能有回转的余地。
那他妈的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根本用不着上法庭，直接一个110就能拷走的事情。
黎晴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跟他假模假式的，都是因为迟煜还拜托他先压着证据。
不然她早就被拷走两个来回带转弯的了。
秦翻了个白眼，便直接没耐心地翻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页——
在甲方上黎晴已经签好字了。
签字样版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勾起唇角，将合同按在自己的掌下，跟对面的黎晴说：
“我要是把这些东西给迟煜看，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黎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神里有种视死如归的平静，却没有任何藏匿的愤怒：
“您一定会给迟煜看的，我知道。”
“就如您所料，我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您昨天已经在医院拿到证据了吧？”
黎晴就如此风轻云淡地面对秦说出类似于“投降”的话，实在令人琢磨不清。
秦蹙眉冷笑，警惕地扫视着女人。
黎晴无论是年岁还是阅历，都压了秦一脑袋。
因此他看不懂黎晴在计划什么，但黎晴肯定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看秦都是落于下风的那个。
那边黎晴又打上了亲情牌：
“作为母亲，我很失败，没能给孩子一个可观的未来。”
“但正是因为作为一个母亲，我不会蚕食孩子的未来。”
“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黎晴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得下了结论：
“请您回去转告迟煜，想和我打官司的话，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奉陪到底，但请不要牵连到贺白旭。”
“您手底下的合同只是个样板，我会找其他律师，并不是让您签的。”
也是，黎晴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我这里有个官司”，而不是“委托您打官司”。
她迎上秦已经眯起的，充斥着不满的双眼，轻飘飘笑了一下：
“如果您帮我这个忙，报酬自然少不了您的。”
“当然了，您如果帮不了我，我会立刻雇佣律师主动起诉迟煜。”
黎晴说完优雅地起身，将桌面上刚过十分钟的秒表按停。
“秦律师，今天就先到这里，剩下二十分钟，我期待三天之内您能给出您的答案。”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