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阿韶。”
“你醒了? ”
顾惜颜见她总算是醒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昏睡了一整个白日。
本就怀着身孕,又这般磋磨,她柔弱的身子到底是抵不住的。
“阿颜...”
苏韶影抬起眸,看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在身旁,心中的哀痛便开始止不住地往上涌,她不免得抽泣了起来。
“父亲去了...母亲她竟也跟着走了...”
“楚临还在北关,我甚至不知该如何与他说...”
“阿颜...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为何好好的一个家,突然之间便这样了...”
顾惜颜温柔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捋了捋,安抚道:“逝去的人已然逝去,但做了错事的人,终将付出代价。”
“我们会拿回西境,严惩罪魁祸首,以告慰将军和夫人的在天之灵。”
“而你需要做的是...”
她顿了顿,又温柔地摸了摸苏韶影的小脸,“照顾好自己,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新的生命,便代表着传承和生生不息。”
“将军和夫人也定会欣慰。”
苏韶影强忍着泪水听完,连日来的辛劳和委屈在此刻再也抑制不住。
她起身扑进顾惜颜的怀中大哭起来。
好半晌。
顾惜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不哭。”
“你如今怀有身孕,不宜大悲大喜,对腹中的孩子不好,可知道了?”
“是即将做母亲的人了,不可再任性。”
苏韶影闷声说道:“知道了...”
她望了望天色,赶忙离开了顾惜颜的怀抱。
顾惜颜见她要起身,眉心一动。
“你要去哪? ”
苏韶影的手指握紧了些,“天晚了,我要去给父亲母亲守灵... ”
顾惜颜轻叹了一声,接着伸出手去将她按回床榻上。
“阿颜?”
苏韶影不解地看着她。
“楚老爷子今日见你在灵堂晕倒,可是急坏了。”
“今夜,老爷子已经安排了人守灵,你便在这好好歇息一晚。”
顾惜颜说着,替她盖好了被子。
“这怎么能行?”
苏韶影蹙起眉,“阿颜,我没事。”
“你们不要担心我...”
“如今父母皆故去,我又岂能不去尽孝?”
顾惜颜的神色肃了些,“阿韶,听话。”
“楚老爷子的身子,如今再也受不住任何打击了,你可明白?”
说着,她将自己白日里替楚老爷子诊脉一事如实告知给苏韶影。
“老爷子虽是武将出身,但如今到底年迈,又痛失亲子和儿媳...”
“大悲之后,便是身子极度的亏空。”
“不要再让老爷子担忧了,阿韶。”
苏韶影闻言,愣愣道:“我知晓了...”
“歇息。”
她恍然抬起头,“我这边歇息。”
“阿颜,多谢你在我身旁...”
说罢,她缩进被子里,闭上了双眼。
顾惜颜见状,不放心地在一旁陪着她。
直到入夜,苏韶影再次熟睡后,她才缓缓起身离开。
......
院中是白雪皑皑。
有人在雪地上飞过,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王妃。”
言风不小心将一只脚陷在了雪地里,蹙着眉头将其拔出,靴子上染上了一层白。
顾惜颜回首望过去。
“你来了。”
“王爷可歇息了?”
言风摇了摇头,“属下来的时候,他还在书房处理公务。”
他又关心地问道:“长公主如何了?她的身子可要紧?”
顾惜颜轻叹一声,“已经睡下了。”
言风朝着屋子那边望了望,接着垂下了眸子。
声音也变得低沉。
“王妃,接到急报,北燕大军已逼近北关,楚临已于前日带兵迎敌。”
他顿了顿,又说道:“西边...苏泽已筹备登基事宜。”
顾惜颜深吸了一口气。
“北燕还是出兵了。”
言风抿起唇,“他们本就狼子野心,瞧这情形,西域各国与南楚...恐怕也不会远了...”
“如今的东秦,可谓是四面楚歌...”
顾惜颜的眸色淡了些。
“北有楚临,南有虞峥,这西边...”
她冷笑了一声,“登基?”
“苏泽登的那门子基?”
“他想要霸占西境,自立为王?”
言风点了点头,“没错。”
“呵...”
“王妃放心,以凌都督的兵马之力,很快便能拿下苏泽那小子,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顾惜颜摇了摇头,“我想的,是漠兰国和西金国。”
“若此时苏泽与他们联手,仅凭凌都督一人,如何能与之抗衡?”
她的眉头蹙得更深。
言风赶忙安抚道:“王妃莫要忧心。”
“主子会处理好的。”
他拱了拱手,“主子让属下带话给您,您要早些歇息才是。”
“天寒,多盖些被子,莫要冻着自个。”
“待会主子知道了,该心疼您了。”
顾惜颜顺了一口气,“知晓了。”
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是,王妃。”
言风正要走,顾惜颜又唤住了他,“告诉王爷,夜深了,莫要太过操劳。”
他用力地点头,“属下遵命。”
说罢,他再次踏雪离去。
顾惜颜望着夜色,不免得按了按眉心。
当硝烟四起,他们这些局中人,又该怎么做呢。
......
顾惜颜在楚府陪了苏韶影好几日。
期间,有各王公大臣前来吊唁,亦有百姓前来送上白菊,表达哀悼之情。
几日操劳,苏韶影愈发憔悴,但好在有顾惜颜在旁给她调理着身子,才没什么大碍。
十二月。
大雪。
这日,是楚将军夫妇出殡的日子。
道路两旁站满了百姓。
明明那日,回来的是一具棺椁,如今却变成了两具。
楚家一生戎马,如今竟是接连没了两人...
楚家唯一的子嗣楚临仍在前方镇守边关,保卫东秦,在自己双亲出殡的日子,甚至未能前来见最后一面。
众人不免得唏嘘,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最前方。
苏韶影穿着白衫,手上捧着灵位缓慢前行。
鹅毛大雪里夹杂着众人悲痛而惋惜的气息,沉重而肃穆,白色的纸钱随风洒下,白幡簌簌而动。
终于有人忍不住哽咽出声:“恭送镇国大将军,恭送大将军夫人...”
“愿二位神魂安息。”
“愿二位神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