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黎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眸骤然收紧,闪过了一抹光亮。
伴随着心口处的一阵揪痛感,黎川的脸上却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因而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
黎川垂下了视线,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眼中的动摇,可却挡不住睫毛的轻颤。
在轻舒了一口气后,黎川的身形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
转过头的瞬间,一件雪白的披风披到了黎川的身上。
“渊儿,你怎么出来又不带上披风,这雪山上寒冷风又大,容易生病。”
说话的女子声音非常的温柔,蹲在自己的身前,将披风的细带在黎川的胸前系紧,系的很漂亮。
但因为女子低着头,黎川还只能看到女子的头顶。
不过下一秒就好像回应了黎川的期待一般,女子抬起了头,纤细而又温暖的手指抚到了黎川的脸颊上,脸颊处传来一阵暖意。
看着女子,黎川的眸子闪烁着,眼中微微湿润。
女子的相貌并不算惊艳,但眉眼却十分的温柔,额头的中间有一个新月状的月亮纹饰,在满是白的雪上,月黄色的纹饰是那样的明亮、耀眼。
看着眼前的女子仰面,对自己展露笑颜。
黎川微微启唇想说些什么,但许是太久没有喊过那两个字眼,黎川微启的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女子也并不着急,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黎川。
“…阿…阿娘……”
眼前的女子是他的阿娘,名叫月溪。
听到黎川声音有些僵硬的叫喊,面前的女子展露了笑颜,站起身来揉了揉黎川的额头,笑着说道:“你看我说什么,这就冻成小结巴了。”
月溪的手从脸上拿开,雪山上的风再度刮到脸颊上时,黎川这才觉得,刮来的风是那样的凉。
黎川伸出手抚上脸颊,想留住那抹暖意。
可碰触脸颊的瞬间,却被自己手的冰凉将那最后一抹暖意也给带走了,黎川被手指的冷激的轻阖了一下眼睛。
碰触脸颊的手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微微的颤抖着。
紧接着冰冷的手就被一双温暖的双手,分别握紧了手里,双手被温暖覆盖,传递着徐徐的暖意。
“冷坏了吧,我们先回家。”
闻言,黎川神情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任由月溪拉着自己手,往雪山下走去。
回家……
这两个字让黎川几感到陌生,却有一种被遗忘了很久的熟悉感。
黎川被月溪牵着一路朝山下走去,沿途能看到红艳的杜鹃花,即使是在如此冰寒的地方,也仍然开的明艳。
月溪注意到了黎川的视线,驻足也一同看向路旁的杜鹃花说道:“你来山上是不是想摘些杜鹃花回去,前几日你阿爹确实说过,想用杜鹃花入酒试试,没想到渊儿记的这般清楚。”
月溪拉着黎川走到杜鹃花丛前蹲下身子,眼中带有好奇的说道:“我也有些好奇加了杜鹃花的酒会是什么味道,我们给阿爹摘点回去吧。”
“……好。”
没带篮子风又大的紧,两个人只能连花的枝叶一同摘下,然后抓在手里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山腰的位置时,可见雪山上的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只有族人知道它的位置。
走进山洞,山风被挡在了山洞外,山洞中架有灯火,因而变得温暖了许多,刮在身上的雪也在随之消融。
山洞中架有许多石桥,无论走哪一条石桥,都能通向同一地方。
顺着山洞中的道路往下走,能够听到流水的声音,还能听到人们的欢声笑语。
“你们回来了?”
在山洞底部地下水旁浣衣的族人,看到了两人从不远处过来,热情的朝两人打招呼,转而看到两人手上拿着的杜鹃花时,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摘了这么多杜鹃花回来,干什么用啊?”
“渊儿他爹想用杜鹃花入酒,给他摘来试试。”
“呦,酿花酒啊!等酿成了,可得喊我们一起去尝尝。”
听及,旁边一个正在河水中捕鱼的男子,俨然起了兴趣,笑着打趣道。
“一定,到时一定喊大家伙一起。”
聊完,月溪继续牵着黎川往前面走去,在走过一段山中石道进入一道石门后,来到了一个石头搭建而成的大殿中。
殿内道路的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人形的石雕,双手执着雕刻而成的杜鹃花,石雕上涂有颜料,栩栩如生,额头上用白色的颜料绘制了月亮的形状。
每个石雕的上方都置有一个灯碟,暖黄色的火光映照的整个内殿十分温暖。
来到大殿的大堂处,刚巧遇到在殿内祈福的族长,和其他的族人,月溪也带着黎川,单手握拳置于额间的月亮处,一同进行了虔诚的祈福,跟族人告别后,才带着黎川离开了大殿。
整个路程,黎川都十分的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是垂着视线的。
来到一处石屋前,月溪把杜鹃花背到了身后,像是突然起了玩心,脸上弯起了笑容,并示意黎川也这么做。
在黎川也将杜鹃花藏到身后的时候,月溪站在屋外朝屋内喊道:“孩他爹,我们回来了。”
喊出去不多时,便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疾走声,继而屋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笑着说道:“你们回来了,我刚捕的鱼马上就快做好了,快进来。”
“映山,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月溪暗中碰了一下黎川,两人将身后的杜鹃花拿了出来,在看到杜鹃花的瞬间,映山的眼中闪过了亮光,脸上是收不住的喜悦。
月溪摸了摸黎川的脑袋说道:“你上次说了要拿杜鹃花入酒,渊儿就一直记挂在心里,特地去雪山的高处摘来的。”
闻言,映山的眼中满是惊喜与感动的说道:“渊儿真懂事,等用过午饭,我就把杜鹃花晾晒好,渊儿可愿陪阿爹一起。”
映山和月溪的视线都向自己投来,黎川没有说话,乖巧的点了点头。
映山和月溪对视了一眼,脸上展露出了笑容。
用餐时,月溪将鱼身上鱼刺最少的一块夹给了黎川。
看着眼前冒着热腾腾白气,闻及鲜美的鱼,黎川有些许失神的说道:“谢谢。”
脱口而出的谢谢,月溪和映山有些讶异。
“快吃吧,一会陪阿爹出去晒花。”
黎川点了点头,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鱼,见黎川动了筷子,映山和月溪也开始吃饭,黎川微微抬眸想要去看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但快要看到时却又生出了怯意,再度低下了头。
用过餐,黎川跟着映山用雪融化成的水,清洗了杜鹃花的花瓣,还有一些清脆的野果子,然后两人拿到族内日光充足的位置晾晒。
都做好后,映山露出了满意又期待的神情,看向一旁的黎川说道:“娘亲和渊儿亲手采摘的杜鹃花,一定能酿出这世间最好的酒。”
“嗯。”
黎川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花瓣和果子轻声应答着,没有抬头。
“渊儿怎么这般没精神,是不是累着了。”
随着问话声,映山出现在了黎川垂着的视线中,一脸担心的模样,继而手抚上黎川的额头,试了一下温度。
看到映山的瞬间,黎川的心跟着紧了一下,眸中闪过惊慌,继而移开了视线说道:“阿爹,我没事,我想去找朋友玩。”
听之,映山笑了笑说道:“去吧,我会跟你阿娘说的,晚饭前记得回来。”
得到映山的应许,黎川慌忙的往一处隐蔽的地方跑去。
终于,在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时,黎川再也不遮掩自己被压抑住的情绪,靠在一处墙壁旁,可却没有了站立的力气,身子顺着墙壁滑坐下去。
黎川将身子蜷缩到了一起,呼吸声急促而凌乱。
族人刚才与自己笑着打招呼的样子,死去时的惨状,还有阿爹阿娘死去的瞬间,曾注视着自己的神情。
一切的一切,在黎川的脑海中不受控的来回交织。
负罪感,也随之淹没了黎川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