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耀眼的巨大“太阳”,光线所到之处便燃起金红火焰,随着一声惨叫啼鸣,“太阳”振翅而来,逼近人们的视线……顶着令人目盲的威胁,勉强看清那是一只三足鸟类。
“上官!”
同伴近乎嘶喊,看着那个男人手握一柄与肩齐的大剑,正面迎接来自三足金乌的冲击……男人的长发早已散乱,随扑面的气浪翻飞,偶有一缕贴在他下巴的胡茬上。
将大剑用双手握紧,举起挥砍的同时,白色裂纹从男人的右眼出发,蔓延到右边半个身子,但这样的力量加持让他直面“太阳”的威势,随后奋力一斩,此地发出轰隆又碎裂的声音。
最后,世界安静下来,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男人的剑势被突然出现的少女,一根手指抵住,男人怔怔地看着她,看她原本闭合的双眼睁开,是一双温柔无私的浅紫眼眸。
男人心神恍惚,仿佛陷入意识的纠缠,他脸上的奇特裂纹也退回他的黑色眼眸,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面前伸来一只手,掌心里是明亮灼热的宝珠,里面赫然是刚才的三足金乌。
神女漂浮在半空,她的银白长发无风飘动,身上的月白长裙亦是如此,裙摆长到遮掩她光裸的双脚……男人顺着这只手向上看去。
该怎么形容呢,很符合他小时候幻想的神女形象,气质柔和慈悲,面容柔美却不柔弱,那双浅紫静静地看着他,里面是包容所有人的温柔沉溺,仿佛没有人是例外。
虽然这位强大的存在很好,但是……他上官绝不是将心放在这种神明信仰的人!人们理应自己走出道路!
“所以各位,神明信仰理应终止,我们不必将希望寄托于星神那等缥缈不定的存在,寿瘟祸祖的危害,想来大家心有余悸。”
上官站在中央,自信张扬地张开双臂,看着在座的各位,他笑容笃定又狂傲……颇有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
一位外貌中年,但神情沧桑的男人出声,“上官,我等看清世界宏大,星神已然是规则顶端的存在,与共同信仰的势力在一起扶持,才是保全我等仙舟子民的良策。”
另一个男人点头,“我赞同海阁老的意思,上官你的建议太过激进,就算寻找力量武装自己,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与之匹配,这样的风险比寿瘟祸祖更大。”
上官为之耻笑,“机会我给你们了,你们没那个本事抓住能怪谁?你不会是因为自己无法容纳力量而嘴巴泛酸吧,靳阁老。”
“不要用你们的胆怯与自私来否决我的眼光,你们宁愿偏安一隅,沉浸长生的美梦,也不愿意冒险,不就是想保全自己的权益吗?”
“容我说一句,你们现在有恃无恐,全是那位暮神娘娘惯坏的,觉得什么危险来临都有她的拯救对吗?正因如此,才要限制神女……”
一丝雷光闪过,化作一杆隐有流火漆黑长枪……上官似有察觉,抬起一只脚后撤半步,那长枪便钉入他的脚前。
上官顺着来处看去,那是一位唇红齿白、锦衣玉袍的漂亮青年,他抬手一招,那杆漆黑长枪化作雷光回到手中,最后变作一条收拢双翼的小蛇。
“怀楚少爷您有何高见,让我们这些老人家听听?”上官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提醒大少爷的资历年轻,最好不要插嘴。
“我没有高见,我只是想问问,你要监禁神女?”怀楚少爷压低眉眼,对上官的猖狂很是不悦。
“说话别这么难听,少爷。”上官两手一摊,表情无辜,“我的意思是,让神女离开,我们自己该学会走路了。”
怀楚没有答话,垂下眼眸,重新当个透明人:“……”
上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各位,“仙舟存亡理应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就麻烦我们神匠巧手的商映大人多多出力,尝试再造仙舟,追逐属于我们自己的太阳,所谓,逐乌计划。”
“啊?”一直纠结茶杯上是什么字的近视眼男人,刚掏出自己的小镜片架在鼻梁上,就被点名。
他瞬间懵逼了,然后遭到上官要刀人的眼神,商映才明白过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袍,端正起公事的态度,说话也是官腔。
“自然如此,在下会谨守护卫仙舟的誓言,为仙舟谋求坦荡后路……”
那个靳阁老对上官的人很是看不顺眼,就故意找茬,“你的意思是,仙舟要大难临头了?”
上官对此很是不耐烦,“行了靳阁老,你就别摆弄你的政治头脑玩文字游戏了,很无用无能无聊好吧?”
“……”好像听到靳阁老茶杯碎裂的声音了呢~
这里有关未来航路的会议,尧月用手段知道了,不过这些是需要她来担心的,她的暮不用为此烦扰,尧月只是大事化小地将事情告诉暮,毕竟上回的隐瞒让暮伤心了好一阵呢……
“你也不要向我隐瞒,尧月,我没有那么脆弱……”
暮站在尧月的身后,为她梳理头发,并簪上发饰,最后暮的手顺着步摇的珠玉流苏理下来,看着镜中少女的样貌,暮很是欣慰。
“我不会欺骗你的~”尧月老实听话地坐着,任由暮来打扮。
暮突然笑了,目光看着梳妆镜,手却是摸上尧月未施粉黛的脸蛋,“吾家有女初长成,你对别人不要那么凶嘛……”
“干什么!”尧月感觉这话不对劲,当即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随后眼神受伤,语气可怜,“那些父母这样说都是赶人走,你也要这样吗?”
暮眸光一动,随后垂下眼睫,“我只是感慨,若是你遇到一个良人,能够托付终身,我会很高兴,就像看见我年少时期的普通人生活。”
“你想嫁人了?”尧月干脆回头看她,满脸疑惑。
暮的语气有所憧憬,有所期待,也有让人心酸的堵塞,“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这种普通人的念想了……”
“那有什么关系,谁说只有嫁人才能穿嫁衣,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尧月站起来兴致勃勃的,迫不及待地冲出去了。
刚一脚踏出去的尧月,反身折返扒着门框,“哦对了,不能那么急,上乘的嫁衣要制作好久呢~”
暮忍不住轻笑出声,走过去拿上伞,牵起尧月的手走出门,“你啊,就对我随口一说最上心了……”
雨丝落在伞面轻巧无声,柔美温和的女子将伞面倾斜,向身边人歪倒……温柔沉溺的浅紫回眸一笑,便是尧月眼中的世间。
身着嫁衣的暮更是添了人间女子的温婉柔美……尧月将暮的一头的银白长发绾起来,簪上发饰,戴上金冠,让她拥有人间富贵,尘世风华。
柔白手指拈起一张胭脂纸,用唇抿过便染上红妆,长睫颤动着抬眸,望向镜中盛装打扮的女子,怔怔地愣神之后,浅紫柔水荡开波澜,眼神看向镜中站在她身后的尧月。
“再等等,还差点意思。”尧月自始至终都很兴致勃勃,她拿了妆笔点了胭脂,在暮的额头中央描绘了一枚花钿,连带眼尾也描了一笔。
手拿花好月圆扇,遮挡着脸,暮对着镜子尝试那种面对夫君的娇羞,但团扇下滑,露出一双包容慈悲的柔水浅紫,却没有嫁做人妇的羞如娇花。
红烛泣泪落灯花……暮抬手轻轻触碰金冠垂下的珠玉,她弧度柔和的眼眸眼尾耷拉,似乎有些伤感。
“缺个如意郎君呢……”暮想起了久远的记忆,“忘了给虫鸣的两个娃娃换上喜服了,最好是十里红妆,宾客满堂……”
忽然感受到呼唤,暮收敛了伤感并站起来,但尧月拉住她的手,那双不存外物的冰蓝,其中倒映的是暮穿嫁衣的模样。
“他们该学会走路了。”
暮的目光与之相对,就像面对另一个自己的问题,她反手握住尧月的手捏一捏以示安慰。“你知道的,我从记事起,就是神女,我的一生也理应为此追求。”
尧月微张了唇,她是人性一面的少女,出于私心作出惊讶回应,她千言万语的劝解最后只有无条件支持。
“没关系,就算这条道路走死,我也能让你突破涅盘。”尧月拉近距离,拥抱住暮,随后散作光点融入暮的身体,再次睁眼便是冷漠睥睨的冰蓝。
那一日,是神女穿着嫁衣,将自己嫁给了世人,她把自己与仙舟命运彻底捆绑,若有退缩便反噬而死。
「归真」带来的概念柔和,如同陷入母亲的怀抱,时间序列如飘带盘旋在身侧,“衣裙”如同燃烧的星空幕布,身后有光珠运转的圆环。
她,亦或者说祂,伸开瓷白没有人身纹路的“手臂”,向你敞开祂的怀抱,祂空白没有五官的白脸,倏然睁开一双令人沉溺的紫色。
祂的身前出现一棵树,祂抬手触碰一下,你就感受到规则改变的动荡,你不是谁,你只是个……旁观者。
看着这具巨大「归真」神躯,突然崩溃化作渺小的人身,然后被赶来的巨龙张口吞下,巨龙尾翼燃起黑红的火焰,跌跌撞撞地飞远,最后你感觉到有几个概念存在离去的迹象。
你突然意识到,这是神女走在道路上的犹豫,最后她将纯白之身交给了浊念,并送给了浊念自由。
……
“塔丽薇尔,我也算是改写命运的人,为什么没有得到注视呢?”男人睁开眼眸,透过眼镜片去看掌心的纯白宝珠。
女仆没有答话,是男人的自言自语,“大概是我心志不够坚定吧?”
“还好塔丽薇尔没有将狐人小姐的宝珠拿来,不然就要错过更大的宝藏了。”男人忽然笑了。
这个男人叫俞言,是愚言还是预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