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瑾轻轻摇着折扇,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今日乃平阳王妃寿辰,我宋某人自然也是来贺寿的,郡主这话说得,好似不想看到我一般。”
宜安郡主闻言,似有些恼羞成怒,但今日是母妃寿辰,来者是客,她作为主人,就算讨厌鬼再讨厌也不能不知礼数,只能暗暗瞪了宋书瑾一眼,转而挽着云洛曦的手臂更紧了些。
云洛曦见状,心中暗自好笑,却也不点破。
“王妃,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走在前面,宜安郡主拉着云洛曦给她讲解府中景色,两人朝着花园走去,一路上,有不少年轻姑娘看到宜安郡主就上前来打招呼,云洛曦就淡定站在一边,听到宜安郡主介绍她身份的时候,云洛曦能感觉到她们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或惊艳或羡慕或冷淡或眼中生起一股怒火,又很快压下。
云洛曦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会让对方这么生气,硬要掰扯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风扶砚把人得罪了。
她猜的没错,那姑娘的亲爹前两天刚好被小皇帝训斥了一顿,官降一级。
原因嘛,自然跟风扶砚有关。
云洛曦丝毫不在意,那姑娘看着不像个蠢的,自然不会做伤敌一百自损一万的事来。
按理说,云洛曦是晚辈,来别人寿辰肯定要先去拜见过寿的长辈,但云洛曦的身份,可以说,除了宫里那两位,没人能受这份礼遇。
因此,平阳王妃特意派了身边的嬷嬷来请,云洛曦这才随着宜安郡主一同前往。
见过平阳王妃之后,两人穿过曲折的小径,来到一座精致的凉亭前。凉亭中摆着几盆名贵的花卉,香气扑鼻。
她们刚坐下没多久,跟宜安郡主关系较好的几位小姐都走了过来,府中丫鬟端来一盘盘糕点,一时间,凉亭周围热闹了起来。
“听说了吗?昨日宫里出事了。”
“什么事?我怎么没听说?”
不远处三个小姑娘围在一起说悄悄话,耳聪目明也是有烦恼的,比如别人这种明显不想让人听到的话,如果云洛曦一旦静下心来,便如潮水般涌入耳中,清晰得仿佛她们就在自己耳边低语。
仔细一想,倒跟风扶砚现在的状况有点类似。
云洛曦轻轻抿了一口桌上的香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三个窃窃私语的小姑娘。
“听说那个废太子昨晚差点没了,要不是有巡夜的宫人从那秋风殿门前经过听到里面的嘈杂声,那废太子早就被他的妾室用刀捅死了。”
“真的假的?这也太吓人了。”穿着一袭桃粉色衣裙的小姑娘吓得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满脸不可置信,“你说的那个妾室不会是丫鬟出身的那位吧?”
“对,就是她,听说那丫鬟之前还是跟在摄政王妃身边的呢。”
一个小姑娘双手不自觉抓紧了衣角,“不是说,废太子与她感情极好吗?其他妾室都被放回了娘家,只有那个叫采菊的对废太子不离不弃,这怎么……”
废太子的前未婚妻就是她的表姐,原本过了年,两人就该完婚,虽然听闻废太子先前尤其喜爱一个叫采菊的女人,为了她不惜顶撞太后,让她一个无任何身份背景的女人成了侧妃,表姐知道消息的时候,关在房间里哭了三天。
她去安慰了好久,表姐才肯出来。
两人青梅竹马,且早就定下了婚约,表姐对风度翩翩的太子既然也是心生爱慕的,突然心悦之人,自己未来的夫君对其他女人用情至深,她无法接受,但为了家族为了自己她只能以大局为重。
甚至在前太子被废黜,新皇登基的时候,表姐还求着姨丈,让他去求摄政王留废太子一命,后来知道其他嫔妃都被送回家后,还有那个叫采菊的人陪着,她眼眶通红,认命般叹道他们两人才是真爱,难怪太子会那么喜欢她。
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刚才说话的两人似乎才想起好友与废太子的关系,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也只是我姑姑说的,我娘带着我昨日进宫去看望她,她们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桃粉色衣裙的小姑娘拉了拉那小姑娘的手,“茉茉,你别介意,菁菁不是故意说起这事的。”
小姑娘摇头,“我没事,你们多说一点所知道的,我回去就告诉我表姐,如果她多知道一些,或许心里会好受一点。”
两人并不是真爱,也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般那个采菊比她好,比她重情重义,她一点都不差,只是那废太子被猪油蒙了心,有眼无珠罢了。
于是云洛曦就一边喝茶,一边吃瓜。
那小姑娘讲故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跌宕起伏,听得她心脏也跟着一紧一松,颇有几分趣味。
“洛曦姐姐,你在笑什么?”宜安郡主跟好姐妹说完话好奇地凑过来,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探究的火花。
云洛曦微微一笑,以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盏,“不过是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一阵悠扬的古琴声忽然响起,宛如天籁之音,令人心旷神怡,循声望去,在对岸的凉亭里,一袭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正襟危坐,纤长玉指,在琴弦上跳跃翻飞。
云洛曦被琴声吸引望过去,还想问那人是谁竟在平阳王府弹奏乐曲。
“那花孔雀又开屏了。”
“谁?”
“我哥,亲哥!”
云洛曦闻言,不由哑然失笑,目光再次投向对岸凉亭中的男子。
那男子身姿挺拔,月白色锦袍随风轻轻摇曳,看不清面容,也能大概感觉到是个风神俊朗帅哥。
“你哥哥倒是个雅人。”云洛曦由衷地赞叹道。
宜安郡主撇撇嘴,“什么雅人,他就是爱显摆,每次有宴会,都要找机会弹弹琴、作作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才多艺似的。”
云洛曦轻笑一声,“你哥……性情这么外向的吗?”
说话间,那琴声愈发激昂,宛如万马奔腾,又似风卷残云,将周围的喧嚣都压了下去。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好!”对岸凉亭中传来阵阵喝彩声,不少小姑娘都纷纷投去赞赏的目光。
宜安郡主环视一圈,“哼,所以说他是孔雀开屏。”
也不知是想以琴艺交友,还是想吸引谁的注意。
就在这时,对岸的凉亭中走出另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看着还有点熟悉,正是刚刚见过一面的宜安郡主的熟人——宋书瑾。
“他又想做什么?”宜安郡主不满嘀咕。
很快有一个小厮走了过来。
“我家公子说,一个人弹琴着实是无趣,不如两边各出一人,两人合奏,以琴会友,共赏雅乐,也可以互相切磋,不知郡主与诸位姑娘意下如何?”小厮微垂着头恭敬传达宋书瑾的提议。
宜安郡主自然认得来人,听到是宋书瑾提议的,秀眉微蹙,正欲开口拒绝。
“这主意不错。”有人赞同道:“这样既不会让人觉得不妥,又能增添些乐趣,何乐而不为呢?”说话的是刚刚与宜安郡主聊天的林小姐,她一脸期待看向宜安郡主。
“我也觉得可以,让他们瞧瞧,琴棋书画,我们姑娘家也半点不输男儿。”
……
见众人跃跃欲试,再要是拒绝反而觉得她们怕了,宜安郡主顿时豪情万丈。
“好,既然大家有此雅兴,不就是切磋吗?还会怕他们不成?”
听到对面答应下来,宋书瑾手摇折扇,微微勾起唇角。
两边很快选出了一人,女眷这边,宜安郡主作为除云洛曦外身份最高的的女子,加上是东道主,自然是被众人推出来打头阵。
对岸的宋书瑾见到宜安郡主坐在琴前,也大大方方坐了下来,“自然是宋某提出的,还是由我先来吧。”
云洛曦静静观看着这一幕,忽然灵光一闪,心中猜到了几分那宋公子的用意。
这位宋公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宜安郡主也。
她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淡笑,不语,只默默品茶,准备看好戏。
“哇,是白易大家的《长相思》。”
互相切磋的规矩为,一方先弹,另一方需要根据前奏立刻接下去,两人合奏出一首完整的乐章,这不仅考验琴艺,更考验配合能力,而且还要在这个基础上比对方弹得更好。
最起码云洛曦看着宜安郡主摩拳擦掌的模样,肯定是想赢过对方的。
结果,宋书瑾弹了首《长相思》,这么缠绵悱恻的曲子,与现在的氛围没有半毛钱关系。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宜安郡主差点愣住。
想要骂人,但是绝对不能被比下去。
算了,比赛要紧!
宜安郡主到底自幼便受名师指点,琴艺不说在京中数一数二,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当然,这都是云洛曦从别人窃窃私语里听到的。
宋书瑾的《长相思》弹得如泣如诉,仿佛在以这首曲子为引,在试探,在倾诉,而宜安郡主则以琴音为笔,挥洒自如,绘出一幅幅或明或暗、或喜或忧的画卷。
随着两人琴声交织,周围的喧嚣似乎都远了,只剩下这悠扬的旋律在空气里回旋。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经久不散。
四周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宜安郡主得意地朝着对面扬了扬下巴,似在说:哼 ,你也不过如此嘛!
宋书瑾看着她这模样轻笑一声,起身抱拳,”郡主琴艺高超,实属罕见,宋某佩服。”
“哈哈哈,竟然能从宋大公子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兄说得对,宋兄风流不羁,还真是没见过他当众说过佩服谁,看来这下是给宜安郡主治得心服口服了。”
宋书瑾也不理会其他人的打趣,眼睛一直看向对面那个尾巴快翘到天上去的小姑娘。
宜安郡主抱拳,声音提高了些,“宋大公子,承让了。”
听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看着两人一来一回,云洛曦抿唇偷笑,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别人的别有用心呢。
“洛曦姐姐,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很不错,没想到宜安郡主琴技如此了得。”
“那是。”她才不会说她刚刚可紧张了。
一对对切磋,云洛曦也看到了宜安郡主的哥哥上场,她眼神一扫,这不是刚刚那个穿桃粉色衣衫的姑娘吗?
看来这场王妃的寿宴要变成未婚男女的相亲现场了。
转过头,宜安郡主正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那个小姑娘,面色古怪。
看起来也不像毫无所觉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宴会很快开启,全程没有任何意外,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唯一有点不一样的就是,很多官太太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复杂,但最起码明面上,大家对她都尊敬有加,云洛曦这次宴会过得很舒心。
马车上。
云洛曦倚靠在男人怀里,“夫君,你怎么来了?”
这话正好传到了外面骑马的风清耳中。
风清在心里叹气。
主子很早就想来了,那手上的奏折“唰”一下就看完了,一直问宴会什么时候结束。
忍了好久,看着时间差不多,就立刻让他们准备马车来接王妃。
这宴会再不结束,他都怕主子会亲自进去把夫人带出来。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他从来不知道主子竟这般黏人。
黏人就算了,还朝他们放冷气。
真想跟王妃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