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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耀话一出口,方觉不妥,表哥虽亲,却已贵为九五之尊。

他瞥向兄长刘文炳,只见其目似烈火,恨不能焚尽周遭。刘文耀忘却周身疲惫,欲起身请罪。

“罢了,入座吧。朕虽为尔等表哥,但此地乃军营,讲求的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即便是太子在此,亦难逃朕之严训。”

崇祯皇帝语带戏谑,实则严肃,“勿视此为儿戏,战场之上,生死攸关,尔等可曾心有所备?此刻退出,尚为时不晚!”

军中识文断字者寥寥,然崇祯不以稀为贵,昔日军中亦如是,风雨无阻,岁月如常。

“臣父常言,先祖征交趾,灭胡朝,战功赫赫,英勇无畏。吾辈虽享三百年荣华,亦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理。陛下但有差遣,臣与兄长誓为先锋!”英国公幼子张世武慷慨陈词,掷地有声。

沐天泽挠头憨笑:“兄长有令,此番从军,若无建树,绝不归家。”沐家三兄弟,因父罪隐忧,此番入京营,既表忠心,亦为兄弟前程。

崇祯点头,审视二表弟。刘文炳自不必言,爵位加身;刘文耀虽憨直,却也怀揣壮志,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陛下,家中听兄,军中遵命。陛下指向何方,臣便剑指何方。”刘文耀咧嘴而笑,忠诚尽显。

“言归正传,用膳之时莫谈国事,先过了这新兵考核再说。”崇祯一语定音,众人遵命。

时光荏苒,二十余年转瞬即逝。崇祯皇帝除批阅奏章外,更亲赴军营,督训新兵。勋贵子弟渐入佳境,训练有素;反观左良玉部与卫所兵油子,饷银虽增,三日热度过后,便原形毕露,懈怠成风,左良玉更私逃军营,狎妓取乐。

崇祯震怒,当即罢免左良玉之职,严惩不贷,四十军棍后逐出军营。此番筛选,左部及卫所近四成兵油子被淘汰,遣返原籍。然卫所兵源源不断涌入京城,崇祯无奈,只得挥笔决断,未至之兵皆遣归,赐田耕作,继续务农。经此数轮筛选,京营兵力终定为十万之众。

崇祯八年夏,黄台吉与虎墩兔激战不勒山,虎墩兔败退。闯字营亦捷报频传,劫掠女真,战绩斐然。山陕总督孙传庭誓守宣大防线,立下军令状,信心满满。

崇祯虽居军营,却心系天下。锦衣卫日报各地动态,然蒙古与后金之乱,他皆淡然处之。唯洪承畴之报,令他忧心忡忡。山西疫区蔓延,陕西更是十室九空,旱灾肆虐,民不聊生。

洪承畴急报,陕西巩昌府阶州瘟疫肆虐,加之干旱无雨,百姓苦不堪言。黄道周率众挖渠引水,虽耗资巨万,终保山西三分收成。崇祯不惜重金,救灾赈民,然成效有限,民变未起,百姓感念皇恩,立碑以记。

七月十八日午后,烈日炎炎,军营内操练正酣。崇祯与刘文炳等人,皆被晒得皮肤黝黑,犹如铁汉。“放!”随着一声令下,张世泽、沐天润、刘文耀等人齐发遂发枪,硝烟四起,靶心应声而破。

随着一声“令下如山”,前排的张世泽、沐天润、刘文耀等骁勇之士,指尖轻扣遂发枪机簧,霎时黑烟滚滚,如墨云蔽日。旋即,有兵丁疾步验靶,捷报频传。

“禀陛下,张世武、沐天泽技压群雄,箭无虚发;沐天润、刘文炳亦步亦趋,成绩斐然;至于张世泽、刘文耀,则憾失靶心,犹待精进。”

崇祯帝闻讯,怒意未及形于色,却见军营边缘,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东厂厂督王承恩,携户部尚书陈奇瑜,三人并肩而至,宛若风卷残云,气势非凡。

此情此景,令崇祯帝心中生疑,暗道:“非紧急之事,厂卫何须亲至?今韩、王二卿并陈公同来,必有惊天之变,令朕心生寒意。”

遂将操练之事托付于解阎王,崇祯帝步履匆匆,直返营房深处,心中波澜四起,静待事态揭晓。

……

陛下,粮仓告急,半月后恐将粮尽粮绝。”陈奇瑜心急如焚,言辞恳切。粮草,国之根本,缺之则军心浮动,正值九边与黄台极鏖战之际,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急赴御前,据实以告。

崇祯帝闻言,眉头紧锁,疑云顿起:“何以消耗如此之巨?上月尚余三十万石有余。”

陈奇瑜苦笑回禀:“陛下明鉴,上月虽丰,然洪承畴大人抗疫所需,已调拨二十二万石。加之京营兵员扩增,孙传庭、卢象升等麾下数十万众嗷嗷待哺,粮草实难以为继。臣斗胆请问,是保九边前线,还是续洪大人抗疫之需?”

九边之重,不言而喻;抗疫之责,亦是国之大计。崇祯帝曾数次昭示,抗疫乃朝廷头等大事,务必全力以赴。然此刻,粮草分配之难题,如巨石压心,令人难以抉择。

杨嗣昌远赴福建,音讯全无,京城远隔千山万水,援手难及。海外购粮虽为良策,然周期漫长,难解燃眉之急。九边若断粮,战局必危;抗疫若失援,则疫情肆虐,河南、山东乃至京师,或将陷入水深火热,此乃崇祯帝所不敢想也。

抗疫大计,岂可半途而废?崇祯帝对吴又可之承诺,言犹在耳。然粮源何在?江南商贾虽已奉命改种谷物,然成效非朝夕可至。

崇祯帝心烦意乱,瞥见王承恩、韩山河静默不语,遂转问:“二位卿家,此来所为何事?亦因粮事乎?”

王承恩率先开口,语带玄机:“陛下,老奴闻各地藩王异动,蜀、岷、楚、桂等王交往频密,南京、苏杭豪绅亦有所牵连。”

此言一出,陈奇瑜愕然,崇祯帝则面色沉凝。藩王如笼中鸟,不得擅动,今其频繁往来,必有深意。

韩山河亦禀报:“陛下,锦衣卫亦探得晋、福、周、唐、鲁等王暗通款曲,周王府更在私练兵马。”

两衙门消息相互印证,震惊之余,更添忧虑。崇祯帝眼神示意,二人皆心知肚明,新政触动了多方利益,藩王异动,恐非偶然。

崇祯帝深知,此等局势,需谨慎应对,遂令二人继续密查,务必掌握藩王动向,以防不测。至于粮草之事,他心中已暗自盘算,誓要寻得两全之策,以安国本,定民心。

此番消息交织,二人闻言皆惊,宛如晴天霹雳。

“呵,鱼儿终是耐不住寂寞了吗?”崇祯帝冷笑一声,似一切尽在掌握。

新政如利刃,划破利益之网,勋贵之流,犹如蚍蜉撼树,已不足为虑。然则,豪绅集团,地主商贾之联盟,其利受损最甚,犹如秋风扫落叶,虽富甲一方,却无官无爵,势单力薄,欲抗新政,必求外援。

而藩王,恰似天降甘霖,成为其最佳盟友。大明三百年基业,藩王坐拥广袤封地,历代加封,积土成山。崇祯新政,清田一项,直指要害,欲复先皇恩赐之田于国库,仅留王府初封之地,其决心可见一斑。

非是崇祯无情,实乃藩王贪婪无度,以蜀王为例,川蜀膏腴之地,半入其彀中。清田之举,若不绝藩王之土,犹如隔靴搔痒,难解根本。

内阁温体仁早有预见,暗忧此事非易。崇祯帝虽未明言,然心中已明镜高悬,知风雨欲来。

藩王府邸巍峨,卫队尚存,虽经削藩,犹有余威。商税触商贾之怒,清田激地主之愤,更兼宗室之怨,三者合一,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崇祯朝廷顿时成为风口浪尖。

韩山河深知陛下已有绸缪,未料南北响应之热烈,史无前例。他心藏更惊人之语,营内气氛已凝如寒冰。

“陛下,欲言又止,实乃有更骇人之讯,昨夜方至,尚未核实。”韩山河偷觑龙颜,见无怒色,方敢续言:“曲阜衍圣公,近日与鲁王过从甚密,似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