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景平江携家眷进宫觐见,并同新皇辞行。
“宣,定西侯及其家眷入殿觐见。”
今日进宫见新皇,景平江穿的是紫袍金带的朝服,前日朝廷已经颁过旨意,让景平江继续承袭祖辈的封号,定西侯。
本应是定西王的,但是玄清认为朝野上下为求统一,自此后不再封异姓王了。
少年皇帝端坐在大殿之上,玄清在他身侧稍下方的位置,坐一把大漆描金的太师椅。
景平江同梁照雪依着规矩行了礼。
“平身吧,景将军,身子不好,赐座。”新皇虽年幼,可气度不凡,帝王之威严已初现。
身旁的内侍,搬来两把椅子,一把放在殿的右侧,另一把放的更靠后了些。
二人坐下后,玄清才缓缓开了口:“景将军可想好了?自此以后只领虚衔,不再带兵?”
“臣虽不舍,可身子骨实在是不好,已不能胜任守护西北的职责。守护西陲乃我朝要事,还是让能者居之为好。”景平江说着还故作难受的咳了几声。
新皇到底年岁小些,看他如此,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
如今还有两三个节度使割据一方,已成朝廷的心腹大患,将土地割裂,国家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若是西北再起乱,那这影唐定是要再风雨飘摇中,瓦解殆尽。
景平江自然也是明白朝廷的担心,其实党派之争,帝王猜忌,才是导致他景家到如今这般地步的原因。
他自小看了太多,如今功成身退,才是上策。
“将军大义!”新皇亲自起身行了一礼,景平江和梁照雪见状,也连忙起身回礼。
中午玄清留景平江在宫内用饭,新皇也在一旁。
皇帝人不大也心思却不少,酒过三巡就开口言道:“将军乃国之栋梁,如今膝下犹空,不如将那胡侍郎之女纳了,一并带回肃州去。”
景平江还未曾开口,就看得玄清,怒视新皇,压下心中怒火,且听玄清如何说。
“此事我已有了决策,胡侍郎告老归乡,带着长女一同回去,至于她婚嫁的问题,那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景平江这才接着说道:“臣,今生早已立誓,只有一妻足矣,不敢贪求更多,多谢圣上好意了。”
一顿饭因为这话,差点儿不欢而散。
玄清送景平江出宫的时候,景平江脸色还不是太好,也不知这女子到底通了什么神通,连新皇都能为她说项。
梁照雪是在明尘那边吃的饭,结束的早。吃的有些饱,此时正在马车里发饭昏。
景平江掀开帘子进来,看的她头一点一点的,却撑着不肯睡去,心里的烦闷就尽数散了。
只是自己刚刚饮了不少酒。
这阵子将养的好,刚开始喝酒还觉得没什么,只是如今吹了冷风,又进了暖暖的马车,胃里却不安分了起来。
“你回来了?我们快些回去,收拾打点一下,要我说晚些走还能好好收拾一下……”梁照雪有些无奈的看着景平江,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如今西北安定,晚些回去也无妨的,而且本也就是虚职,只要让江风先将人带回去就行,等开春了再走,还能等到明姑姑生了孩子……
可是景平江非要急吼吼的大年初二就启程。
非得说当初答应了佛头崖老道,每年正月十五都得登山还愿……
这才大年初一就来宫里辞行。
“月儿,缘由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从前我也不信这些事,可是遇到你之后,我不得不信。”也是借着酒劲儿,景平江凑到梁照雪的耳畔,“月儿耳后的红痣可不是一直有的吧。”
此言一出惊得梁照雪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如何知晓的?
景平江接着说道:“曾经我以为,儿时病中见你,不过是南柯一梦。有几次我明明看到你来到我床边,可母亲却以为我是做梦想你了。这世上的事,奇怪的很,我不想追根究底,但是老道跟我说,你醒来后每年正月十五都必须去佛头崖,这事情我一定是要坚持的。”
梁照雪听着听着,眼泪就从眼眶中落了出来,原来他早就知道。
马车原本行驶的平稳,可突然颠簸了一下,景平江本就头昏,此时一不小心胃就磕在了桌角上。
本就不是很舒服,这被撞了一下,胃脘处猛然受到刺激,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梁照雪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周同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复道:“夫人,路上有个石头,我没注意……”
见没什么大事,梁照雪才去看景平江。
景平江此时不大好,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喝的酒水好像在此刻变成了冰冷冷却没有开刃的刀,在胃里翻滚搅动起来,疼的他有些忍不住。
“饮酒了?胃疼了?”梁照雪现在倒是非常明白男人,看他自己难受的捂着胃,还有身上没有散去的酒气就明白了。
毕竟是同皇帝用膳,敬酒不喝?脑袋还要不要了?这可是御赐的东西。
“没事,”景平江闭眼咬牙忍着。
梁照雪不放心,索性将人揽过来,将自己的手放在他胃脘处,轻柔的揉了揉:“喝了多少?”
“先别揉……”景平江挣扎着起来,本来想吐吐不出,也不知梁照雪这手是不是开了光了,一动就……
梁照雪在他身后扶着,让人倾身向前,木桶就在边上备着,轻拍男人后背:“吐出来能好受些……”
“呕……”
吐出来确实好受不少,梁照雪将车上备着的水囊递给他,让他漱了口,又将木桶的盖子盖上。
快到别苑的时候,雪又落了,绵密的随风飘着。
景平江饮了酒,又被马车颠的有些头晕,吐过后闭眼昏沉着,半睡半睡时觉得胃里发胀的难受。
落了雪,腿比人先能感知到气候的变化,此时膝盖也是酸麻胀痛到难以忍受。
忍不住的痛呼出声:“……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