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江将信封打开。
信纸上还带着祖母素日最爱用的暖香味道。
“景舟孙孙,你读到此书,想来吾应已为这阴间一鬼。莫要为我伤怀,大限已至,窥见天光,安然赴死。
今西山晴雪,吾廊前冬日竟也听得雏鸟啁啾。
吾便想起汝幼时,虽病弱,但学业从未拉下,成日里也是成天围着吾背书,与吾谈古论今。
而今雏鸟已长成大鹏,业力家成,吾亦老怀安慰。
景家历经三朝,掌握兵权已久,满朝艳羡。
可吾自私,今朝一别,唯愿孙孙岁岁平安,夫妇恩爱,百岁无忧。”
景平江捏着手中的信笺,许久没有人唤过“孙孙”这个称呼了。
幼时,严厉的祖父在听到祖母唤自己孙孙时,历来冷着的脸上,也会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一笔一划,不是冰冷的遗书,而是祖母浓浓爱意。
景平江看到这信才明白自己是永远的失去了她。
心中绞痛,一口血喷了出去。
“景平江!”顾萧心在一旁吓得一激灵,赶紧过来扶住他。
景平江此时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只将信纸捏的紧紧的,便晕了过去。
等梁照雪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陆海已经带着人将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了。
桌上的书信上被溅射了上了几个血点子,已经有些干了,梁照雪小心的将信用帕子沾干,装回了信封内,收好才进了里屋。
景平江已经醒了,见梁照雪来,抬了抬手,握住女人的手,才又闭上了眼。
顾萧心已经施针帮他缓解突如其来的心悸,但是景平江仍旧感到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
梁照雪与他相握的手,感受到男人冰凉的手心里冷汗直冒,知道他难受,可是也没什么好办法帮他。
周同此时进来,低声道:“车马已经备好了,等温度起来些,便可以随时走。”
“今夜就要走吗?”梁照雪有些哽咽,疑惑开口。
顾萧心,将针包收好,冷静的对梁照雪说道:“嗯,这里不比将军府,所有药都齐全,如今还不知后续是什么情况,得先回去,省的日后麻烦。”
回程路上,景平江在颠簸的马车上几乎昏睡过去。
男人脸色越发苍白,梁照雪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景平江发热了。
梁照雪将马车上备着的被子拿出来,裹在景平江身上,坐直身子让他躺在自己腿上。
男人额头上冷汗涔涔,蜷缩在车上,梁照雪心里难受的不行,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一下一下拍着景平江的后背,试图安慰缓解他的苦痛。
顾萧心骑马先行。
这次他与梁照雪商量定了,直接去景平江在城郊的那处别苑,那里本就是景平江寻常用来养伤的所在,幽静,很少有人知道,药材也齐全。
顾萧心先行回去是要将负雪也一同接过去,女孩儿从小就没有朋友,梁照雪是个耐心人,带过来,两人还能做个伴儿。
陆海赶着马车,周同也提前去了别苑打点。
等景平江他们的车马到了的时候,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暖房。
景平江肠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侧卧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直忍着的呕意,在陆海停车后,愈发强烈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反胃难受却也吐不出什么来,只是牵扯的胃脘痉挛的厉害,刚刚坐起来,身体就忍不住伏在膝盖上。
梁照雪适时凑过来,将他再次搂住,用温热的手贴在他里衣上,覆盖在冰冷抽痛的胃上。
力道缓缓,打圈暖着,景平江痛的难耐,冰凉的手贴在梁照雪的手背上,却难受的发不出一言。
成日累积的疲累,逐渐散射在浑身的关节里。
陆海将人扶着好歹是下了车,踉跄着走进别苑,躺在床上,景平江便觉得累极了。
顾萧心去城里接人还没回来。
梁照雪用温水给男人擦了擦,换了身衣服,景平江疲倦的厉害,闭着眼低声咳着。
梁照雪净了手,换了身儿衣服,暖融融的乳黄色,凤毛出的极好,包裹着不大的圆脸,倒是俏皮的很。
看在景平江眼里,虽然仍旧难受,但是心里久违的平静了很多。
心疾发作过后,身上发热,但是温度不高,顾萧心来看过,说是不用吃药。
景平江此时低热不断,只觉得头昏脑胀。
冰凉的手指在额头太阳穴上捏着,被自己的手冰的蹙眉。
梁照雪见状,走过去,换上自己的手。
解开男人已经有些凌乱的发冠,削葱一般的白皙手指,在男人乌发之间穿梭揉捏着。
梁照雪在男人耳畔柔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我陪着你……”揉捏的手不停,力度合宜,景平江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神思昏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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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梁照雪醒的很早,鸡鸣第一声的时候,她就睡不着了。
别苑是她第一次来,而且昨夜顾萧心说有个小姑娘要引荐给她认识。
她没睡多一会儿,就起来去到厨房,安排今日的餐食。
毕竟景平江还病着,吃的东西颇费功夫,要提前准备。
与顾萧心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女子,如今三番五次的嘱咐,梁照雪一定要给他这个面子,各方面都要做好才是。
另外就是要过年了,别苑里东西不多,要提前盘点,预备齐全才行。
翠竹跟在梁照雪身后八卦的跟梁照雪汇报着:“夫人,昨夜顾神医将一熟睡的女子抱了回来,小心的那个样子,哎呀呀……着实令人咋舌。”
“哦?睡着抱回来的?你可看见容貌?”梁照雪虽还有些困倦,但是女孩子谁不喜欢听八卦呢,听到这事便来了兴致。
“没有看仔细,但是月色映衬下,冬葵说那女子白的发光。”翠竹也好奇着呢,只可惜顾神医给人包裹的太严实了,穿着斗篷还裹着被子,抱在怀里,谁能看得见呢?
梁照雪笑笑打趣道:“别着急,今日肯定能见着的,定是个奇女子,否则怎么能令我们顾大神医,魂牵梦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