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就由昏黄里透着橙红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沉,直到现在已经几乎是一种接近于黑色的深蓝。
今天天气很不好,雾蒙蒙的,别说月亮,就连星子都见不到一粒。李望舒抬头看了一眼压抑阴沉的天色,心里的不安愈加深重。
他脚步不停,连视线都不曾偏移一下,但却突然开口对身边一同赶路的玉风说道,“玉风,呆会儿如果情况不对,你务必及时撤出,不要想着救谁。”
玉风一顿,整个人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看李望舒,“你在说什么鬼话?!”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师兄和我都陷在里面,那即便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把我们救出来,还不如保全自己。起码,我们不能都折在里面。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玉风柳眉倒竖,像是气得不轻,“且不说齐光现在也未必真的出了事,退一步说,万一他真的出了事,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都死在我眼前却只顾自己逃命吗?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
这一句质问把李望舒噎得不轻,他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是就行。”玉风却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李望舒,我没办法,我做不到。齐光…… 齐光他…… 算了,就算先不说他,只说你,李望舒,我是因为你的救治才侥幸活下来的。我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恩人陷入险境却置之不理!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 就当是我还你的。”
“我……”
玉风不给李望舒说话的机会,粲然一笑,“就像齐光对你说过的那样,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你就不要再顾忌这么多了。快走吧,其实,我确实很担心齐光,大概比你以为的还要更多一点。”
李望舒愣住了。
他不是傻瓜,相反,其实他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人。玉风这句话让他一下子就回想起这段时日以来师兄和玉风两个人之间那些无言的默契。他脑子里闪电一般洞悉了一个连那两个人自己都还没有彼此说开的事实,一时之间又惊又喜,又忧又惧,可谓是五味杂陈。
玉风见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脸颊不由得飞上了一点薄红,她一跺脚,“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李望舒忍不住笑了一下,玉风难得会流露出一点这样的小女儿神态,端的是娇憨可爱。如果不是时机实在不好,倒真是要好好打趣一番才是。
不过,既然他们二人彼此有了一点这样的心思,那就更加无论如何都要保他们平安才行。
李望舒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他不仅希望他的师兄和挚友能平平安安,还希望他们能美满幸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绝不会让那个预言实现!
两个人既已把话说开,行动起来自然就更加快了。不消多时,就已经赶到残缺的金位阵眼处。
金位的这处写字楼还是一如往常那样高大阔气,刀身一样尖锐的线条即便在夜色下也依然显出了摄人的气魄。只是,毕竟法阵已破,如今再看,气势虽强,却已经不复当初那样处处都透着凌厉逼人的煞气了。
纸鹤飞到这里,先是反复在距离写字楼一段距离的地方盘旋,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等待李望舒的下一步指令。
李望舒看了半晌,先是确认了此处确实没有任何修复或者新设阵眼的迹象。接着,腕子一抖,就将宴月从乾坤袋中一把抽了出来挡在身前。
玉风脚步轻移,安静地靠了过来,低声开口,“我感觉不到什么异常。你呢?”
李望舒摇摇头,“我也是。但还是小心为妙,师兄应该就在这附近,但他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恐怕已经出了事。”
玉风皱着眉,紧紧抿住嘴,点了点头。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仿佛没有什么生气似的。按理说这里也不算是太偏僻的位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写字楼里的人下班离去,这里就仿佛像是瞬间就被荒废了一样,安静到渗人的地步。
大概,当初汪远庭会选择这里设置金位阵眼之时,还是花了不少力气将这里好生“整理”过一番的。
李望舒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找不到不对的地方。这感觉很微妙,不是那种对于危险的警惕,而更像是,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明明就在他眼前,却被他忽略了一样。
到底是什么?
他正在苦苦思索之际,突然被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抓住了全部注意力。李望舒心脏狂跳一下,连双臂上都立时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结界!
是师兄撑起的防护结界!不,不对,怎么这结界的气息,甚至还伴随了一点师父的灵气气息?
李望舒右手一翻,挥出一张符纸。明黄色的符纸遇到空气之时就立刻燃烧起来,片刻之后,李望舒就顺着指引带着玉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个角落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如果运用灵力仔细观察,就能隐隐约约看到空气中似乎有一层柔软的薄膜似的。那薄膜将空间生生隔成了两个,如果不是自己师出同源,恐怕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
“你发现什么了?”玉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低声向李望舒询问。
李望舒没有答话,思考了片刻,运起自身灵力将其灌入师父所赠的那枚玉佩之中,再从玉佩中将灵力引出注入那层结界。
几秒之后,他一只手拉着玉风,另一只手往那层结界上按下去。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带着玉风,一脚跨入了齐光撑起的防护结界里!
谁知刚一进入,李望舒瞬间就瞳孔紧缩,手上也没控制住一下子用力握紧!
玉风狠狠吃痛却也没有做声。
她们都看到了一个令她们惊得肝胆俱裂的场景。
齐光正了无生气的倒在结界里,他嘴角流出的血已经干涸,暗红的眼色刺得两个人心神俱震,几乎要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