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落针可听。
赵大全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嘴皮子紧张的一直抖着。
为了小芳,他豁出去了。
他要把当年的真相告诉聂司令,让黄素芬和黄花菜得到应有的惩罚。
把属于小芳的一切,替小芳夺回来。
赵大全眼神渴望的看着聂震海。
“聂司令,我赵大全相信你的为人,你一定会给小芳一个公道的。”
哪怕黄花菜是聂震海最得宠的儿媳妇,赵大全也准备豁出去了。
他抖着手,展开怀里的一套旧军装。
哽咽着说道:“聂司令,这是孤烈士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
看着眼前洗的发白的旧军装,聂震海眸光震裂。
他踉跄的上前几步,抖着手,摸着赵大全怀里的旧军装,眼眶通红。
聂震海看着赵大全,颤抖着声音问道:“赵老哥,你说小芳就是孤芳?这是真的吗?”
聂震海有点不敢相信。
真正的孤芳母女竟然在幸福村。
他来大西北之前,已经让师父许政衡派人去找孤芳母女了。
这次娇娇从京都回来,还捎回师父的口信,说,还没有找到孤芳母女。
军事法庭的人也已经审问过黄素芬和黄花菜了。
她俩倒是想戴罪立功,可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孤芳母女到底被人贩子卖了哪里去了。
聂震海激动的喘着粗气。
赵大全红着眼眶,点点头,眼里都是心疼,嘶哑着嗓音开口。
“世上的事,咋就这么巧,单单让小芳遇上了聂耳。”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心眼。
咋就这么巧,偏偏让这个傻闺女又遇上了美艳绝伦的聂耳。
本想带进棺材板的秘密,没想到终于还是让命中本来有交集的两人遇上了。
看来秘密是保不住了。
赵大全顾不上脸上的尴尬。
开口说道:“聂司令,我是黄素芬的前夫,当年,黄素芬在听到孤烈士牺牲,是为了救一个大官后,她就黑了心肠。”
赵大全眼神沉痛。
“她晚上找我商量这件事,说要让黄花菜顶替孤芳去京都享福。”
“当时,我一听大骇,坚决阻止她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黄素芬痛骂了我一晚上窝囊废,说,跟着我遭了一辈子的罪,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机会,我又假惺惺的跳出来当黄香如的正人君子,当她的绊脚石,拦路虎。”
赵大全声音悲痛。
平常只听她黄素芬一个人话的男人,突然态度坚决的反对她,厉声的制止她。
让霸道惯了的黄素芬恼羞成怒,她没想到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丈夫,这次铁了心的阻拦她。
赵大全眼神黯淡,“我赵大全是没有什么本事,不能给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更好的生活,我平时少吃少喝,尽量让着她们娘俩。”
“平常对黄素芬也言听计从,从不忤逆。”
“我是心疼自己女人跟着自己日子过的艰难,多让着她点。”
“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赵大全红了眼眶。
“我当时威胁黄素芬,说她要是敢让黄花菜冒充孤芳,我就去告发她。”
“黄素芬一听我态度这么坚决,她为了安抚我,装成一副害怕的样子,表面答应我不再动歪念。”
赵大全闭了闭眼睛,声音艰涩,“我竟然相信了她。”
却没看到,她眼底闪过的狠毒和贪婪。
“她算计好时间,把我卖进黑矿。”
“安慰哭的死去活来的孤芳母女,一番巧言后,把亲妹妹和亲侄女从乡下骗出来,卖进大山。”
赵大全喘着粗气。
一路上,又惊又吓,没有见过世面,啥也不懂的孤芳母女除了抱成一团哭哭啼啼,不知所措。
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大全深呼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颤抖,红着眼继续说道:“后来,黄香如母女被老杠叔救下。”
“香如也知道我为了阻拦黄素芬,被黄素芬卖进黑矿。”
“可怜她刚失去丈夫,又被亲姐姐卖了,还想着在黑矿里遭罪的我。”
“当年香如跪在地上,求好心的老杠叔救救好心的我。”
“说我要不是为了护着她,也不会被黄素芬狠心卖了黑矿上。”
赵大全抹了把眼泪。
“老杠叔一听,世上还有这么些黑了心肠的玩意,他气的二话不说,驾着小毛驴,带着淳朴的幸福村人冒死闯了黑矿。”
赵大全哽咽道:“黑矿倒了,所有人都被解救出来。”
“我当时也想带着孤芳母女去京都找您说明真相。”
“可我们还没到京都,就听说聂耳娶了黄花菜。”
赵大全红着眼眶,看着聂震海。
抖着嘴唇说道:“聂司令,我赵大全是真的怕了,我吓的连夜带着孤芳母女又回了幸福村。”
聂震海听的心口一噎。
赵大全老脸一红,嘴里又继续懦懦的说道:“我也知道香如是孤烈士的遗孀,再改嫁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孩子需要爸爸……”
“赵老哥,”聂震海满脸惭愧,他语气哽咽着打断了赵大全羞愧的话,“我聂震海打心里感激您和老杠叔。”
“要是没有您和老杠叔,万一孤芳母女出点啥事,我怎么对得起为我献出年轻生命的孤烈士。”
聂震海眼眶通红。
“赵老哥,是我聂震海糊涂,粗心,重伤之下没有认真核对孤烈士遗孀的身份。”
“更没有照顾好孤烈士留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您放心,我这次一定会还给小芳一个公道的。”
聂震海目光沉痛。
说了黄花菜和黄素芬被抓一事,和聂家正在找真正的孤芳母女。
“啥!早就被抓起来了?”赵大全惊掉了下巴。
他要是早知道黄花菜已经被发现的事,他早就跟聂司令说了。
脑海里闪过八岁的小黄花一派天真的模样,赵大全眼底划过一丝沉痛。
“罪有应得。”
“她俩罪有应得。”
是什么时候,小黄花眼里多了一份贪婪和恶毒。
赵大全瞬间老泪纵横。
屋里空气沉闷。
好半晌,赵大全抹了把眼泪,释然的说道:“这种女儿不值得我为她掉一滴眼泪。”
“自作自受。”
赵大全擦干眼泪,抬头瞅了一眼凝眉沉思的聂耳,嘴角动了动。
黄花菜长了一张跟他一样的正方形大脸,说很难看吧,倒也不是看不下眼去。
但赵大全估计美貌的聂耳是看不上黄花菜的。
那黄花菜能顺利嫁给聂耳,肯定是沾了她是孤烈士唯一女儿的光。
赵大全看着聂耳,眼底愧疚。
也真难为聂耳了,为了报恩,娶了黄花菜这么个糟心的女人。
想到还在家里哭的蔫了吧唧,不肯吃肉的傻女儿小芳。
赵大全轻咳了两声,硬着头皮对着聂震海说道:“聂司令,既然黄花菜已经被抓起来了,那个……,那个,聂耳与孤芳的婚约,还算不算数了?”
小芳比黄花菜可强了一百倍。
长的也比黄花菜好。
聂司令是个讲理的人。
聂娇娇更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
赵大全觉得,甚至,有的时候,他觉得聂娇娇比他们这些活了半辈子,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老东西们,更看得透人世炎凉。
知道哪些是应该珍惜的,哪些不过是装模作样,逢场作戏而已。
赵大全红了下老脸,他觉得,他家小芳就是值得别人珍惜的人。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小芳争取一把。
聂耳能为了感恩,娶了黄花菜,能不能……,给小芳个希望。
赵大全眼巴巴的看着聂震海。
聂震海脸上一僵,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儿子,默默的收回目光。
报答恩情的方式有千万种。
这一次,只要儿子不喜欢,他绝对不会再硬逼着儿子娶一次孤芳。
哪怕是真正的孤芳。
聂震海回答赵大全,“赵老哥,婚姻大事得聂耳自己拿主意。”
“我说了也不算。”
赵大全又眼巴巴的看向聂耳。
屋里一片寂静。
连程菲菲也不啃猪蹄子了,抬起丹凤眼看着小儿子。
聂耳一直处在懵逼状态。
赵芳就是孤芳!
他无意中唱了个《窦娥冤》,倒把真正的孤芳给唱出来了。
而赵大全这次上门,是想让他娶真正的孤芳。
聂耳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他抬眼认真的看着赵大全眼巴巴的目光,隆重的说道:“赵叔,婚约的事咱先不谈,小芳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先说出来听听。”
“能满足的,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实现。”
“对对对,” 聂震海在旁边听的直点头。
儿子这次说的真是又暖心,又得体了,帮了他大忙。
赵大全松了口气,好歹聂耳没当场拒绝小芳。
赵大全想了想,看着聂耳,试探着磕磕巴巴的说道:“小芳说,她、她想跟着你学唱戏。”
赵大全心里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他眼巴巴的看着美艳的聂耳。
心里祈祷,‘傻闺女,爸爸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聂耳面皮一僵。
扑哧!聂娇娇笑出声来。
“外公。”聂娇娇对着赵大全甜甜的叫道。
赵外公是蛋蛋哥哥的亲外公,不过他俩真少爷假千金的事,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聂娇娇亲热的拉着赵大全坐下,给赵大全沏了一杯香茶。
她很喜欢这个看着老实巴交,却颇有主见和计谋的赵外公。
聂娇娇咧嘴笑笑,美人爸爸这下是被后妈小芳套住了。
下午,聂震海亲自去了趟幸福村。
给杠爷爷带了两瓶茅台酒,还有一大堆礼物。
给幸福村又运了几卡车物资。
“老杠叔,您放心,驴蛋的腿,包在我身上,我回去立马一个电话,让京都一把刀亲自到大西北,给驴蛋做手术治腿。”
聂震海在驴棚前拍着胸脯说。
杠爷爷笑的合不拢嘴。
许凯淡漠的眼里闪烁着兴奋,他终于能见到老师了。
只有聂娇娇拉着周蛋蛋乖乖的站在一边,嘴角直抽。
要是让叶外公听见爷爷自吹自擂的话,以叶外公的脾气,为了打爷爷的脸,驴蛋的腿恐怕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与此同时,下午,营地里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
“聂宸霆同志,这是黄长官给你的最新指令。”
驻大西北的通讯兵把一张密封的密码信递给聂宸霆,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聂宸霆心里一凛,他正在休假,黄长官这个时候给他分派任务?
难道是特别紧急重要的任务,聂宸霆打开密码信。
“失踪的任务目标在大西北出现,立即剿杀。”
聂宸霆面无表情的划了一根火柴,烧掉密码信。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韩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