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头有人顶上,林秋缘就没去帮忙,而是留在家中帮卫氏带着小初一,还得看着冬至和陈念这俩小丫头,陈思思也留下,帮着送送水和吃食,顺带割两把猪草回家喂喂兔子。
许佳贤让虎子送了俩短工来,他们家割稻的速度就快上了许多,只是忽晴忽雨的天气很是讨厌,乌云一来,田间地头的人们都得往家赶,尽最快的速度把院里晒着的谷子收进屋去。
乌云像是故意捉弄人似的,时常等人们刚把谷子收好或是刚收到一半,就把遮住的太阳露出来,倒是热得不少村民暗自骂“贼老天”!
陈念就带着冬至坐在门槛上,一手拿着棍子,时不时赶着鸟雀,还得时不时看看天,还得注意着豆豆和梨花,免得它们把谷子当成了“茅厕”,跑里头拉撒。
林夏至和陈家和照例下田帮着去抱稻谷,倒是没喊累,打谷子才三四天,二人就已经晒得跟黑炭似的。
傍晚,柳幺舅也早早闭店回家,夏天黑得晚些,戌时四刻(大约晚上八点)左右,太阳才完全下山,还能帮着打一个多时辰的谷子。
起早贪黑,小湾那几处的谷子也割得差不多,门前的好几亩田是后头后头那一茬的苗,至少还得过个一旬左右才能割,于是一大家子又往靠近西山那头的田去。
院子里已经没有位置晒谷子,陈氏便去了趟镇上,买了几捆大油布,把晒席都铺到了林家的地基上,若是天色不对,就把谷子堆到一起,用大油布给盖上,虽说油布边缘会渗水,打湿边角的谷子,但也比谷子全被打湿发芽的情况好的多。
油布的价格还不便宜,柳幺舅听了也倒吸一口凉气,就在柳外公的手准备揪上幺儿的耳朵前,才听他说一句,“啧啧啧,那还是粮食金贵些,银子还能再赚,谷子要是被雨淋了,然后发芽了,那咱们这半年多就白费了!”
柳外公趁儿子转身的瞬间,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来,挠了挠头,也不由叹了口气,“可不是?咱们庄稼人啊,最怕这个天变脸,要是春耕的时候雨没来,咱就念着它来,这收割的时候啊,咱们又怕它来……就怕它不来,又怕它来,咱们庄稼人可就靠这个天吃饭哟!”
刚睡了午觉爬起来的俩短工也不由跟着感叹着,想当初他们就是因为天不下雨,地里头收成少,上头还加倍缴税,勒起裤腰带过日子都艰难,家中五粮,便卖地,地也没了,便卖婆娘儿女,他们就是被卖出去的儿子。
短工一号原是河东人士,连年旱灾又碰上蝗灾,便被家人卖掉换粮,被人买去的路上生了病,人牙子嫌他麻烦,就给随意扔到了路边,他也是命大,被路过的好心乞丐救了一命,从此就跟着乞丐一起讨饭,给乞丐养老送终完,他才决定靠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奈何没有户籍书,只能随波逐流,这里打打短工,那里搬搬抬抬,实在找不到活,就到城隍庙里住着,破碗一拿,就到城里讨饭去,若是碰到要收入城费的地方,他们是万万不去的。
短工二号也是河东人士,年岁要小一些,被一起卖掉的还有个妹妹,两人被卖去了不同的地方,他是被卖去某个老爷的府上,被拉出来挡了替死鬼,被打得半死丢到了乱葬岗,捡回了一条命,当然,这个命,是短工一号帮他捡回来的,从此二人就结为兄弟,去哪都跟连体婴似的。
二人跟着乞丐大队讨饭讨到泸溪县,县令仁慈,把他们都安置到一块儿,还让他们各自去学些手艺,给他们找活计,二人这次就是被虎子从养济院挑选来的,庄子里头还有不少短工,都是如此。
二人的身世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陈舅公也不得不感叹他们是祖上冒青烟遇上了好时候,若是他们当时也落到俩短工这种情景……一屋子的人似乎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自割稻以来,他们家一天都要吃五顿饭,三顿干饭,两顿稀饭,稀饭属于打腰站(加餐),打谷子累了的时候,就坐在阴凉处,打开瓦罐,对付两口。
陈氏每日起得早,起来就先熬上一大锅稀饭,纯稀饭吃不饱,陈氏便把红苕干掏出来,混进去一起煮,陈氏有时候也会把红苕干换成南瓜、苞谷碴子等等,横竖是怎么管饱怎么来。
中间还会夹杂着神仙豆腐、凉粉、冰粉,这些东西既管饱又凉爽,吃下去都让人舒畅得不得了,两个短工都没吃过这些吃食,尝过之后都直呼稀奇,干起活来也更卖力。
林秋缘和陈思思每日也忙得不得了,幸亏小初一也乖,不爱哭闹,安安静静地坐在摇篮床里啃啃手啃啃脚、画画地图……就是闹起脾气来时,几人根本招架不住他,这时候陈思思就会拿背带把小初一背背上这里走走,那里逛逛,直到把他给晃睡着为止。
何氏几人见陈思思和林秋缘能把屋里打理的很好,便放下心来。
鸭子和鹅子照例撵去门前的几块田放,但圈里的猪,院里的鸡、笼里的兔子和棚里的牛羊还是要吃草的。
牛羊还好,每天早上饭后,陈大舅他们去打谷子就会顺带把牛羊拉去放,兔子娇贵些,不吃带露水的草,所以陈思思带着林秋缘和陈念就会趁着卫氏还在家时,一大早跑出去打猪草。
现在天气热,牲畜家禽也怕热,喝水也多,鸡鸭院子还好,柳二舅和陈二舅不知道长得什么脑子,着实有把林秋缘给惊到,二人直接把去年给院子弄来降温的装置给拆了,给鸡鸭院里换上了活水,从鱼塘那头的活水处给接上,水顺着院子一角流进去,又从另一角的木糙流进鱼塘。
猪圈到了夏天若是不打理干净,就会滋生蚊虫,若是把猪叮狠了,猪也是会闹脾气的,整天叫个不停,很是烦人,稍不注意,猪也是会生病的。
于是家里头的男人每日都会抽空把猪圈给冲洗两遍,顺带给猪也洗个凉爽的澡,驱蚊香也给点上。
倒不是陈家和小气不给猪圈挂驱蚊香包,实在是猪味儿太重,把香包气味给盖住了,还是驱蚊香来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