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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

“阁下当我们赤狐军没人了?就敢月黑风高私闯军营?”

来人一袭蓝衣,腰上配了长剑,冷淡眉眼凛然似霜雪,语气却平静得毫无波澜。

杨烟下意识张开手,往刘子恨面前挡了挡。

冷玉笙眼睛眯了眯,“嘎嘣”似崩碎了一块小冰棱。

半日不见的楚歌披甲执刀从人群中挤出,站到冷玉笙身后,周遭执火把的士兵也皆披着战甲,森森然望向他们。

杨烟转瞬就明白了,这些天他故意疏远自己,是为了引阿艮现身么?

“殿下,殿下,正值端阳佳节,不过是自家哥哥应我请托来谈事情罢了,哪担得起‘私闯’二字?”

她向冷玉笙弯眉笑着,转身便叉手行礼,赶刘子恨:“阿艮哥哥,托你之事还请上心担待。你快回吧,不要再出来了!”

“不行啊,网撕不烂。”刘子恨声音竟有些懒散。

杨烟抬手扯了扯不知用什么材质编织的网,的确结实得很,回头压低声音道:“那你拿刀抵着我。”

“麻烦。”

……

摆烂了是吧,杨烟拧拧嘴,转而问冷玉笙:“大喜的日子殿下不好好喝喜酒,摆那么大阵仗干嘛呢,操戈演练?”

“可这是我兄长,不是什么小偷土匪,你作为妹夫,就不请他喝几杯?”

声音清脆响亮,士兵队伍中立刻传出浅淡“嘘”声。

冷玉笙原本绷着的表情竟一时不知该怎么管理。

他走到近处,抬手行了个武者抱拳礼,歉意道:“正有此意。兄长来无影去无踪,着实不知如何留得住你,这是下策,多有得罪。不如随本王室内一叙?一起小酌几杯?”

杨烟回头向刘子恨挤弄下眉眼,暗示他待会撤了网就跑。

刘子恨却向冷玉笙抱拳回礼,干脆应下:“是刘某荣幸。”

什么什么某?

杨烟连下巴都要惊掉,这边网一撤,立刻跑到冷玉笙面前,急道:“他武功比你高,人家跟我也没啥,你可不要跟他乱说话!”

又问刘子恨:“你刚说你叫什——”

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给她拽到身后,冷玉笙斥道:“闭嘴!”

然后抬了抬手,吩咐楚歌:“给夫人送回王府。”

杨烟被楚歌提着脖子给拎走,冷玉笙将刘子恨引入指挥使营房。

阖上门,明晃晃烛光中他仔细打量眼前背身而立的一身浓墨颀长身形,方试探着问:“刘少侠,三年前,咱们是不是有过一面之缘?”

刘子恨笑了笑,才慢慢揭开脸上面具,叹道:“久违了,少将军。”

然后他转过身来。

——

月牙儿完全西落后,杨烟还在王府院子里焦躁地转来转去。

转累了就摘根狗尾草叼在嘴里,瘫到躺椅上数星星。

几个侍女来请她沐浴更衣。

“不想洗。”她撇过头,将胳膊枕到脑后。

“……奴婢怕王爷责罚。”

“你们王爷没那么凶啊。”杨烟纳闷,至于嘛。可看她们表情似要哭了,连忙哄道:“好了好了,我洗。”

她又去莲池里晃着游了几圈,却在爬上来擦拭头发时,直接被一双手自背后侵袭,用一张大红攒牡丹线毯子裹了扛走。

湿哒哒长发甩出滴滴答答蜿蜒水痕,她倒着身子捶他后背,却依然没有挣扎脱身。

只得由他带着大摇大摆穿过长长回廊,五色缤纷花圃,蛙声喧嚣的池塘,经过数个躬身垂头装透明的小厮侍女面前,直至被丢到清凉阁二楼的宽敞叠席上。

真是脸都不要了吧,她立刻从冷玉笙怀里翻了出来。

外头侍从已被遣散,周遭再无人语响动,只能听到高高低低的蛙叫虫鸣。

池塘里新荷尖角上,两只红蜻蜓正结成心形一起振翅。

阁中灯架只燃了一排红烛,扑簌簌落了一滴又一滴烛泪。

杨烟脸上颈上肩上都映着红色,徒劳地拿毯子裹住身体,试图找地方躲起来。

但四面移门皆是洞开,头上除了一片阁顶,就是外边儿似挂满夜明珠子的星空。

躲无可躲,她干脆蒙住了头脸。

但他也不叫她躲,大步过来掀开头顶红毯,像新郎挑开新嫁娘的盖头。

露出一张贴着凌乱发丝,羞如晚霞的脸。

他直接将毯子扯了开。

她原地转了个圈,立刻蹲下身子抱住自己,长发铺落满背,前头是白生生赤裸裸的一团。

这情形叫男子陡然升起怜惜,却又克制不住地想要侵略过去。

他屈膝跪下裹住她的身子,扣住她脖子就密不透风地吻过来。

刚刚沐浴过,女子身上混着花草香乳香的味道更浓烈,像块甜丝丝白腻腻滑溜溜的奶皮子,诱惑着他用舌尖儿寸寸品尝。

“阿嫣,阿嫣……”一只手慌乱抚着试图让她展平。

“别……别……我……我不习惯……”即使灯火昏暗,杨烟的脸也是烧红滚烫,连声音都喘息颤抖。

她羞于将自己完全摊开了给别人看,努力将身体蜷缩起。

“可上回咱们不是……我哪儿没见过?”他拈起她的手指,亲吻指尖。

“上回是上回,上回我脑袋发了昏,没想着还有下回……”杨烟将手抽回,眼角蒙上水意。

“什么意思……你后悔了?”冷玉笙抬手用力按向她的胸前,眼睛一瞬涨了红,“姑娘既懂下棋,当知落子无悔!”

他再不由她动弹,锁紧她将她推倒,单手就把自己衣衫撩开。

滚烫的满是汗水的结实身体贴住了她。

杨烟却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韩泠,你欺负我!”

冷玉笙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才清明一些,但很快又混沌起来。

身下女子面如花上露水,泫然欲泣,他低头啜走一滴透亮泪珠。

“我喜欢你,爱你,阿嫣。”他低喃,“可我怕你给人抢走,我打不过他……”

“你是我的。”

……

空气静默起来。

他像一团稠密的盛满雨水的乌云,黑压压盖住了她。

使她陷进某种潮热窒息,无暇也无力再去追问。

天空在酝酿一个电闪。

他顺着她的唇畔向下。

是翻山越岭去山中密林寻访,那里有萧萧古木青苔,迢迢苍云秋水,小小红叶山寨,穿过狭窄溪桥,寻到一株梅树。

是七里县城隍破庙前的那株红梅。

她在他的热情中绽开,簇簇开了满枝。

两团云碰撞在一起,迸出闪电。

淋在身上,是滂沱的雨。

-

“阿嫣,你竟连那里,也是弯弯绕绕。”冷玉笙终于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是像探索迷宫一般探索她。

“你喜欢吗?”杨烟裹紧毯子,迷迷瞪瞪问。

“你说呢?”他自背后搂紧她,胳膊又从毯子缝隙探进来,手指沿着她的曲线滑行。

“那为什么算计我?”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上玉镯硌了他一下,她猝然睁开了眼睛。

男子抿唇,不敢吭声。

杨烟转过身子,面对着他,问:“韩泠,你到底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冷玉笙扯出个无奈笑来,终于点头:“阿嫣,是我怕。”

“怕失去你,即使你在身边,还是怕失去。”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失去,得到的欢乐并不多。

杨烟一怔,恍然想起十三岁时,她在定州西城河边向阿艮剖白,说——

“即使这么幸福,我还是怕失去。”

但她此刻回首,在翻山越水、栉风沐雨,历经数次生死一线,跋涉那么久后,自己真的可以坦然接受各种失去。

她什么都不怕了。

就像阿艮曾安抚她一样,她捧起他的脸,说: “别怕,韩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