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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声」

名声?

她好像一直没什么好名声。

小时候在定州,人人都说刺史府小娘子貌似无盐又飞扬跋扈。

跟他订了婚的也把婚退了连夜扛着马车逃跑。

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然后,父亲被扣上叛国骂名,死了,母亲先是私奔被家族除名,后来被人千夫所指、泼粪水,死了。

她被用不值钱的十两银子通缉过,也直接“死了”。

一家人的名声都不好。

再然后成了流民乞丐,野草一样求生,连“名”都不再有,更何谈“名声”。

被带去军营公开“处刑”,被皇后暗杀针对……以为否极泰来时,又被拆穿身份……

永远再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名声”这种东西,像匠心煅烧后包装起来的精美瓷器,端坐在架上任人驻足流连品评,无瑕无疵才能标上个好价钱。

若不小心磕出裂缝,会被流言蜚语直接砸碎掉。

读经时听老子三问:“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

从未有过的东西,她也懒得计较。

但还活着不是么?还有这双手,这副头脑,这颗心。

-“一双自由的手,一颗自主的心,培养自保之力,只依着本心,去往可去之处。”

摒除一切一切的世俗枷锁,心再不为形役,终归自然而已。

-

裸身女子在清澈的水底自在潜行。

她觉得自己渐渐透明,成为水的一部分。

手上调皮律动起来,一圈圈泡泡从手心涌出,噗噗上升,却在快到水面时,映着池沿的如昼烛火,折射出七彩光晕。

她朝光晕晃荡处抬头,恍惚看见个俯身向水面的白衣人影。

她猛地冲出水面,露出肩膀,墨色发丝柔软如缎在水中浮沉铺展,一簇簇晶莹水流顺着她的脸颊寸寸流泻。

男子这次却没有躲闪,迎着她直面过去,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人鱼轻盈拨开水幕,游到他面前,游进他等候的掌心里。

杨烟将湿漉漉的胳膊搭上莲池的池沿,眼眸一抬,便是满目的波光潋滟。

一滴水珠悬在睫毛边缘,将落未落。

是某种鼓励,无需言语。

冷玉笙跪在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俯身温柔地去吻她,像蜻蜓颤着翅膀去寻一株尖角初露的小荷。

她跪在池水中的歇身台阶上,小腿还在不自觉地摇摆。

然后在他剥掉衣衫,叹出第一声喘息时,勾着他的脖子,将他一同拽进了水里。

睁开眼睛,彼此凝望,仿佛周身不再是池水,而是一片汪洋。

任外边世界翻涌激荡,他们拥抱着躲进无人搅扰的深海。

是在这一瞬,确认,他们彼此相爱。

水面翻涌过后,泛起一圈圈不息的涟漪。

他喘着粗气将她抱着举出水面,亲吻她的全身。

一脉脉水波在身侧轻柔摇晃,如在荷叶上滚动的水珠。

她却像束绵软水草,慢慢被撩拨着,缠紧了他。

他被裹得难以喘息,微微睁开眼睛,看她被一池温热蒸得红透了的脸庞,竟呆滞一瞬,有些不可置信。

“你咬我一下。”他松开牙关,只含着她,喃喃。

杨烟却向他肩膀用力咬了一口,一个牙印浅浅浮现。

有麻麻的痛痒从一点开始扩散,不是做梦。

这是多少回梦里翻覆的场景,是熟悉的热切的叫他疯掉的渴望,却无论他如何溯洄溯游,伊人永远隔着一方春水。

而此刻,隔着一方春水,她抵达他的臂弯,涨满他的眼帘,摧枯拉朽占领了他全身的感官。

是比梦境狂乱无数倍的体验,他只能将某种压抑传达到唇齿和掌间。

却到底只是生涩地去探寻成年世界里某种神秘的仪式。

这仪式神圣得让他战栗。

他一遍遍问她、求她:“可以吗?”

她都没有吭声,只有细细的低喘。

他却还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急得像一只在水底迷路的发狂泥鳅。

然后她终于向一个人全然袒露了自己。

……

几滴血飘成一缕缕红色丝线,在水中交缠着、游荡着远去。

-

他从迷幻转到清明间,才觉出不对劲来,将她彻底托出了水面,拿干净衣服把湿淋淋的身体包住,轻轻安放到榻上。

“对不起,我……我以为,你不是……”冷玉笙都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啊。

想到她又有什么狗屁兄长和心上人,跟一堆男的有瓜葛,之前打死他他都不信她真的没跟别人发生过什么,早就说服自己接受了。

若早知道她是第一回,他就该带她去个更妥帖的地方,至少是有一张柔软床榻,室内点着红烛,燃着熏香的,给她洗净擦干。

像拜佛前的焚香净手,虔诚跪拜后再抬眼祈愿。

但杨烟忍着疼痛的快意,坐了起来,抚了抚他的手,道:“它没那么重要,韩泠。”

“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非要固执地守着一些东西,本就是虚妄。

今夜,她却觉得自己得到了解放,和面前的人是谁,其实都无关,这是她的道。

“但因为这个人是你,我觉得很幸福。”她笑着说,“纵使以后我们分开了,我也不后悔。”

“说什么屁话!”他心抽痛得厉害,向前堵住她的嘴,惩罚地咬她,“再说一遍,下回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对他来说,这很重要,因她带给他的体验,从身体到灵魂,都是极致。

他见她的发丝铺到落榻上,晕出一片水渍。

“我叫人来伺候你更衣。”冷玉笙道,却在站起身时,被杨烟拽住了手腕。

“不要。”她道,“要你。”

冷玉笙便红着脸去换了件干净里衣,又寻了布巾,过来捧起她的头发擦拭。

杨烟仰躺在他平摊开的腿上,打量着这间浴室,几乎复制了明仁宫里的莲池,却比宫里的还大,足够游十步。

她刚被推进来沐浴时,掀开从房顶悬垂而下的淡黄色纱帘,见到眼前雾气氤氲中,绽放出一泓清水的莲花池,心里只翻腾着一个想法——

恬不知耻!

宫里那个是他父王专为他母妃打造的,外头这个呢?

但她纠结了半晌,还是进来了。

是池中的水在召唤她,唤起她身体翕动的渴望。

她知道他要过来的,是带着这种忐忑在等,然后互相圆满了彼此。

他却仔仔细细地包起一束束发丝,认真地绞干,遇到打结的,就咬着嘴唇,艰难地拆解。

杨烟能看到他低垂的冷峻眉眼,因陷入心流,连睫毛也一眨不眨,反而透着些懵懂无辜。

她觉得舒适,舒适得要睡着,却在要阖上眼皮的一瞬,听他道:“唱个曲子吧。”

杨烟狡黠地睁开眼,眨了眨,问:“还要听《长相思》吗?”

“那个太悲苦,换一个。”

“那换我娘唱给我爹爹的,西子湖畔的小曲。”她想起梦里常常反刍的曲子,轻启皓齿,以吴语浅吟低唱:

“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烟霭中,春来愁杀侬。

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

声音缥缈动听,受母亲影响,她唱歌一直很好听。

男子却道:“还是悲苦。”

“相思嘛,总是悲苦。”杨烟也揪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上绕着玩。

“但,有人可以思念,也被人思念着,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她总是这样,随时随地,可以得到超脱。

“可我不要长相思。”冷玉笙停了手里的动作,捧住了她的脸,“我要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你就在我身边。”

就在一起待着,哪怕什么都不做,这么待着,就挺好。

杨烟搂住他脖子,他将她半身微微捧起,俯下头亲吻她,未干的头发垂下来,像帘帷裹住了他们。

将他们隔绝在只有彼此的私密空间里。

-

许是狱中禁闭煎熬太久,沐浴过浑身放松,这里又太过舒适安心,杨烟还是躺在他腿上很快睡着了。

这还是冷玉笙第一次和她抵足而眠。

瞧她乖巧地蜷成虾米模样,他真想再做些别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她被剥落衣服的样子。

他却不敢碰她,只是撩了撩挡住她鼻息的发丝,给她盖了件衣服。

又自觉把腿摊平了些,让她安然地睡。

他却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