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明亮狭长的走廊,直至审讯室。
徐成带着记录员正在外面抽烟。
烟雾缭绕下,徐成眉头紧皱,烦躁道:“嘴一个比一个严。”
竹内和玲子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嘴严撬不开很正常。
没想到,一个动一下,全身骨头脆响的老太太的嘴,他也撬不开。
记录员夹着烟,拧眉道:“他们还在警局外守着?”
“嗯。”徐成眉头皱的更紧了。
提起这个事,他就头疼。
十三个受害者带着家属,一直守在安全局外。
田子慧儿子是军区司令,他们担心政府的人会官官相护,不给他们应有的公正。
这些天一直守在外面,警惕每个靠近安全局的人。
呼啦啦三十多人挡在大门口,进进出出不方便,也不好看。
大领导让徐成去沟通。
以往徐成说的话,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他们是会听的。
但这些天人抓了,案情却一点进展都没有,让他们对徐成也产生了怀疑。
徐成去劝也没用。
这些人照样堵在警局外。
“叶柔同志来了!”小职工跑过来喊道。
“人呢?”徐成碾了烟,看向他身后。
“被受害者拦住了!”
“妈的!”徐成火大,拔腿往外跑。
安全局大门口,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受害者带着家属排成人墙挡在大门口,防备盯着从红旗车上下来的女孩。
海藻般的长发扎成两条粗长辫子,垂在脸侧。白色长裙,为女孩艳丽五官平添一份清纯。
看见门口的大阵仗,叶柔诧异挑眉,“这是在欢迎我?”
不等接叶柔的职工回答。
十三个受害者中一人大喊道:“她是田子慧孙女!”
“她怎么来这了?”
叶柔不是安全局的人,她突然到来,引起众人警惕。
“不能让她进去!”
“一定是来给田子慧说情的。”
这些人中也有为叶柔说话的。
“那天在梁家,这女生好像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啊。”
“我认得她,她帮着警局打击人贩子,救出被拐儿童上过报纸!”
“她是田子慧亲孙女,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两帮人吵得不可开交,像是一百只鸭子和鸡同时开嗓。
叶柔捂住耳朵,叹口气,戳戳挡在她身前的职工后背:“叫徐成出来接我。”
仅靠他们两个人,想突破这些人进去,可不容易。
职工刚要进去喊老大,只见安全局内跑出列队整齐的警察。
“吵什么吵!”徐成黑着脸跑出来,指挥警察拦住这些人。
“把路给我清出来!”
“再有闹事动手的,一律按寻衅滋事处理!”
三两句话,大门口清出一条路。
受害者家属叫嚣,却不敢真的和警察动手。
徐成跑到叶柔面前,威风凛凛的模样一收,谄媚笑道:“师父,您来了。”
“……”收放自如令人惊叹。
叶柔嫌弃挪开目光,“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案情始终没进展,急了。”徐成说的轻描淡写。
“您来了,这事就好办了。”
徐成护在叶柔身侧。
眼见两人要走进安全局,忽然一个老人大声喊道:“你知道你奶奶杀了多少人吗?”
叶柔脚步顿住。
徐成眉头一跳,连忙对叶柔解释道:“师父,您别介意,他们等了太久,有些急,心是好的。”
叶柔摇摇头:“先进去吧。”
徐成松口气。
忽然一老者,声嘶力竭喊道:“徐成,别忘了你爸的嘱托!”
徐成脊背一僵,脸上平添一分苦涩,强装自然道:“师父,我们进去。”
叶柔伸手挡住他,“等一下。”
徐成不明所以,停下脚步。
叶柔看向喊话的人。
老人似是膝盖有问题,不正常弯曲,拄着拐杖,脖子上的皮肉因为烧伤黏在一起,模样恐怖。
叶柔不躲不避,直视他道:
“我是田子慧的孙女,你们怀疑我很正常,但你们不该怀疑真心帮你们的徐警官。”
女孩声音轻缓,娓娓道来。
“如果不是徐警官将案件卷宗熟记于心,这些年都不曾放弃追查线索,从菜根顺的话中发现端倪,你们或许永远等不到沉冤昭雪的一天。”
“你们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唯独不该怀疑徐警官。”
女孩说这话时,目光清亮,表情肃穆。
在场众人吵闹声音渐弱,直至彻底安静下去。
徐成和他父亲相像。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初接下他们这个案子的警察老了,临死前还在念叨这个案子。
老警察一死,他们以为这个案子就要沉下去,再也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年轻的小徐警官,穿着笔挺的警察制服,擦掉眼角泪水,红着眼眶,郑重承诺:
他会追查这个案子到底,一直到抓到凶手为止。
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徐警官,也到了和他父亲一般的年纪。
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一有时间,就会查这个案子。
上面不支持他,他就私下偷偷查,卷宗更是走到哪带到哪。
徐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
忽然一个人动了。
是第十三个受害者,他脖子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颤颤巍巍朝着徐成鞠了一躬。
之后,他转身安静的离开了。
一个人走了,剩下其他人也学着他的动作,郑重鞠躬,安静离开。
安全局苦恼了多天的事,终于解决了。
“师父,谢谢你。”徐成声音低哑。
这声师父少了以往的轻佻,格外郑重。
叶柔摆摆手道:“是你为这个案子付出的努力,打动了他们,和我没关系。”
她说完,走向安全局大厅。
徐成看着她背影。
这个案子像是座大山,沉甸甸压在徐成肩膀上。
他爸死前留下的话,没有一句关于他这个儿子,满心满眼都是这个案子。
徐成比任何人都想破这个案子。
但警局的人不支持他,受害者也不相信他,他独自一人,抵抗风雪前行,这些年其实很累,也想过很多次放弃。
抓到田子慧时,他是真的很开心,只觉得肩背上一直背着的东西,终于卸掉了。
可当他知道,受害者联合家属堵在安全局门口时,心头一凉。
像是吹的鼓鼓的气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不断泄气。
他安慰自己,说他们只是太心急了,不是不相信你。
可当他顶着受害者视线下班时,刚开始他是羞愧,但次数多了,他忽然觉得累。
为了这个案子,他和父亲相继奔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而他为止努力冲锋陷阵的人,却不信任他。
多么可笑。
徐成不想再解释,只想撬开田子慧的嘴,尽快破掉案子,彻底甩开他们。
他的心原本该彻底变得冷硬下去。
叶柔又一次帮了他。
徐成这些天的压力、苦闷一扫而空,释然笑了,快步追上叶柔,笑道:“师父,你等等徒儿!”
“……”叶柔被他矫揉造作的声音恶寒到,暴躁吼他:“不许叫我师父!”
徐成傻呵呵一笑,只当没听见,谄媚道:“师父,徒儿给您拎包。”
“不用。”
“师父,您别走这么快!”
“别叫我师父!”
“师父放心飞,徒儿永相随!”
“你滚啊!”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