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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安兴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清楚的知道当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或许做出这个选择会彻底推翻他之前所有的安排,可是在几番思索之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贺安兴再度来找宗延黎的时候,终于不是偷偷摸摸来的了。

“本王特地来向卫大人赔罪的。”天气放晴那日,卫松鹤的伤势也日渐好转,如今除了不能大幅度的动作,这下床来走动都已经不成问题,贺安兴便是在此时亲自登门拜访的。

“来,将东西都抬上来!”贺安兴穿着华服锦衣,招手之间就让身后一众侍卫抬进来了诸多珍宝以及补药,那都是顶级的货色。

“是本王管教不严,叫下面的人手脚不听话伤了卫大人,本王实在是对不起大人啊!”贺安兴这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让卫松鹤简直有些措手不及。

“俗话说的好,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以后就是朋友了!”贺安兴自顾自的说道:“这些都是补偿大人的!也算是交个朋友!”

卫松鹤神情略有些微妙的看向了身边的宗延黎,见宗延黎并无什么表示,淡然的端坐在一边喝茶,似乎对贺安兴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他久经官场,应付一个平王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瞧着当下这局势,平王分明是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宗延氏身边,好像满脸都写着‘我是宗延黎’罩着的人一般!

他不过负伤一回,这其中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日后若有困难之处,还望卫大人多多帮扶一二啊!”平王更是一点都不客气,礼也送了茶也喝了,这立场也表明了,自然第一时间就是对卫松鹤物尽其用了!

“都是为国为民,互相帮扶才是。”卫松鹤呵呵一笑,垂眸应下了。

“那我就不打扰卫大人养伤了,待大人伤势痊愈,本王再好好宴请大人和宗延将军。”平王别的本事没有,这说起玩乐那是有说不完的乐子。

贺安兴离去之后,卫松鹤便忍不住转脸看向了宗延黎,很是困惑询问道:“兄长,这平王……”

宗延黎冲着他扬了扬眉说道:“暂是可用之人,此番之事确实是平王所为,回去之后写折子参他一本。”

卫松鹤:“……”

他扭头看了眼那堆满的礼品,这,还参啊?

“无妨。”宗延黎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我与他达成了暂时的合作,欲将大乾盐运和铁器彻底由朝廷掌控。”

“这一道折子看似是参本,实则是一个让他插手朝务的契机。”

“不过……”宗延黎说着顿了顿之后沉声说道:“未必能完全信任,你回去之后好好盯着他。”

“我会写一封密信给太后,你养好伤就回京吧。”宗延黎说完之后就离去了,此间事毕她也要回军中去,卫松鹤听之愣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宗延黎在回军中之前又去见了贺安兴一次,大致聊了一下自己对于盐运和铁器之事的看法,以及想要收拢的思路。

这都是前世她所经历的,希望能让贺安兴少走弯路,早日定局此事。

贺安兴完全没想到,领兵在外的宗延黎对天下大局分析的如此细致,甚至连这盐运都能了解如此透彻,甚至所说出的大方向,俨然是贺安兴如今正涉猎的方向。

贺安兴听完颇有几分后怕之意,不敢想若是自己此番并未答应宗延黎,而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自己又能撑多久?

“平王殿下,我等你的好消息。”最后宗延黎对着贺安兴说完这句话就离去了。

“殿下?”客栈门前,贺安兴深深望着宗延黎离去的背影,许久都没动。

“幼弟得宗延黎扶持,真是天降神助。”贺安兴叹了口气,满心都是赞叹和感慨,又有些庆幸自己够老实,否则恐怕在就成了新君称帝之下的垫脚石了。

宗延黎回到了军中,军中大比的事宜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也就在宗延黎回到了军中不久,她收到了父亲的来信。

信中内容大致说了一下京中的情况,着重说的是宗延氏之事,随着宗延氏日渐壮大,旁支也如同大树根须一天天粗壮了起来,族中长老问及宗延黎婚事,关系宗延氏血脉延续。

宗延宏景满心都是无奈,如今也是犯了难,待听闻族中长辈欲要过继旁支血脉到宗延黎名下,这打的什么算盘大家都心知肚明。

宗延宏景料想宗延黎不知此事,故而着重言说了几番,只暂时应付了族中长辈询问宗延黎之意。

宗延黎虽未成婚,但是已有义子。

可……

别人不知,宗延宏景却是知道,那义子乃是陈家子嗣,陈家之祸难保日后这孩子得知真相,若受家仇所累而负了宗延黎呢?

宗延宏景细细言说其中利害,想让宗延黎早日做好安排。

宗延黎端看着信中内容,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她自然知道宗延氏日渐壮大之事,从卫松鹤口中也得知宗延氏族人已经有多数迈入了官场,当下恐怕还不值一提。

但是十年之后呢?

前世宗延黎身边再无亲脉,孤身一人走至巅峰,她早就不在乎自己的后事了,父母亲族皆亡就算独留血脉也是害了他!

可是今生不同,她还有妹妹,还有四叔,若她死了宗延氏主脉无人掌家落去了旁支手里,她的阿妹,她的外甥和侄儿还能快活吗?

“依先生之见,我当如何?”宗延黎思量许多,她父辈祖辈拼死挣来的功勋荣耀,若身死之后被旁人抢占,实在难以忍受,若想到日后外甥侄儿受欺辱更是怒火中烧。

宗延黎拧着眉连夜去找了公孙璞,如今这军中想必只有他,能在此事之上为她出谋划策了。

公孙璞面色略显困倦,但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听了宗延黎的话语,沉思了许久之后说道:“依我之见,有两条出路。”

“其一,将军可过继叔伯之子,虽不比亲兄弟,但是也好过远房旁支血脉。”公孙璞神色温和看向宗延黎道:“只是可惜将军并无兄弟,您的妹妹如今已是卫家妻,其子不姓宗延了。”

“如此便只能从叔伯一脉之中择选子嗣。”公孙璞顿了顿道:“不过……”

“到底是叔伯,叔伯之子与将军已是血脉稀薄,难保日后在将军身死之后,重新认回亲生父母,改了主脉宗亲。”公孙璞轻声说道:“人心多变啊,将军的叔伯对将军敬仰尊崇,可其子未必如此。”

“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公孙璞顿了顿说道:“那便是将军自己留存一脉。”

宗延黎闻言眉头紧锁,抬眼看向公孙璞,像是在无奈述说,她是女子如何……

公孙璞轻笑道:“去父留子。”

“将军既是父,也是母。”公孙璞温和望着宗延黎道:“将军您的亲生血脉,胜过所有。”

宗延黎骤然睁大了眼,眼底霎时一片清明。

公孙璞低咳两声哑声说道:“只是,此举对将军而言无疑是艰难辛苦许多,若行此事,那人……断不能留,望将军切勿贪男女之欢,留下隐患。”

公孙璞这意思,便是提醒宗延黎,一旦得孕便将那男人杀了,这就是所谓的去父留子之策。

“多谢先生,我会好好考虑。”宗延黎难以决断,谢过公孙璞之后就离去了。

“咳咳……将军,若要行此事,当在北伐之前决断。”公孙璞低声提醒道:“战事一旦兴起,将军恐怕无暇分身,延误军事啊……”

“我明白。”宗延黎垂眼点头,转身出去了。

宗延黎回了自己的军帐,沉思良久之后将公孙璞提的建议写入书信之中,以快马递送家中,听听父母的意思。

最后得到的回复显而易见,叔伯之中唯有四叔得了一子,若想要过继四叔的儿子,那就要等四叔四婶再生一个小子。

偏偏如今四叔落户在了寿西郡,远离了主家,显然是不打算争这个家业,且四叔四婶未必会同意此事。

“子嗣……”宗延黎盯着手中书信,深切的感受到了压力,手指轻点在父亲言及‘去父留子’值得一试的话语之中,忍不住皱了皱眉。

“将军。”帐外高飞林的声音响起,宗延黎将书信一收,直接丢进了火盆之中烧毁,而后唤了高飞林入内。

“这是此番军中大比的名单和安排,请将军过目。”高飞林捧着军册入内道。

“嗯。”宗延黎迅速收敛了所有思绪,接过了军册查阅。

各营报上来了不少人,宗延黎大致翻阅了一下点了点头,便听高飞林继续道:“另外有几位将军提出扩充兵力,为北伐做准备,将军可要见一见?”

宗延黎略微思索片刻:“待军中大比之后再做定论。”

高飞林当即明白,这就表示有戏,他恭声应下之后就出去了。

两日之后军中大比,卫松鹤已然痊愈,宗延黎便干脆邀了卫松鹤来军中凑热闹,待看完了军中大比再回京不迟。

校场之上搭建起了比武的擂台,宗延黎与诸位将军坐在了擂台前的高台之上,如此热闹的比试,便是公孙璞都忍不住来看热闹,为此遭受萧天和几番埋怨。

“哎呀,四弟。”公孙璞无奈的看着萧天和说道:“我不过是坐在这看看,不曾下去比武,伤不着我。”

“……”萧天和懒得搭理他,抱着手臂说道:“不过让你多喝几碗药罢了,你想看就看!”

公孙璞闻言顿时觉得嘴里发苦,转头看向龙飞光道:“大哥,你瞧瞧四弟。”

龙飞光巍然不动的坐着,语调平缓道:“大夫的话要听,四弟的话更要听。”

公孙璞瞬间失语了,旁边晏英山和祝金两兄弟哈哈大笑:“三哥不想喝药那就早点好起来!”

这边的笑闹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下方锣鼓声响起,宗延黎站出去说了两句场面话,大比也就正式开始了。

“花架子,这谁的兵?”不过才打第一场,蒙奇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了,咬牙指着擂台上之人询问道。

“呃,蒙将军,此人好像就是您帐下的。”高飞林迅速翻了翻册子,然后默默抬眼看向蒙奇说道。

“什么!”蒙奇脸绿了,然后沉默了下来。

瞧着他那死死盯着擂台上比武之人,好像已经在心中模拟了一万遍,待比武结束要怎么折磨他了。

之后的比试大差不差的,没什么特别出彩之人,大多是中规中矩,众人看的兴致缺缺,第一天的大比就这么简单结束了,宗延黎坐的都觉得累,无端的想着,还不如让她下去比试来的痛快!

第二日,便有稍有实力的人选登场,那比试也有些看头了,偶尔能得见一些精彩的招式,引起众人喝彩。

匡行权和龙飞光几人脸上也有了几分笑容,偶尔凑在一起讨论一下刚刚对战两人的特性。

“这准头不错。”宗延黎也终于说出了一句夸赞,是场上来了一个擅远攻的,但是近战薄弱。

“需要好好培养一下。”宗延黎看其落败,侧头对着高飞林说道。

“是。”高飞林顿时明白了宗延黎之意,低头翻开军册勾画了起来。

今日的比试结束,宗延黎叫了卫松鹤入帐来说话,问问他今日观看有何看法。

卫松鹤以为宗延黎这是要考他,当下冥思苦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结果卫松鹤说了一大堆,却发现宗延黎好像根本就没有在认真听的意思,反而一副思绪飘远的神态。

“兄长?”卫松鹤忍不住唤了一声。

“嗯。”宗延黎抬眼,看了卫松鹤一眼道:“你继续说。”

卫松鹤有些无奈,缓了口气看向宗延黎道:“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宗延黎叹气坐起身来,微微皱眉说道:“无事,你回去吧。”

卫松鹤一头雾水的从军帐出来,转而拉住了高飞林道:“高大人,将军这几日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之处,是军资军粮之事?还是敌军有所异动?”